未共君跋涉,焉与君乘舟?
长太息不相忘,长太息永相离。
2
单徙看着角落里的人,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他身处黑暗,有纷飞大雪。
一月,一天,一小时,一分钟,每一个时间间隔,重新站在张梓游面前,她总能发现他的面目又更加空白了一些。
再识你,扑朔迷离。
再看你,见血封喉。
3
光从门缝射入,人从外面进来。
他的世界被破开一个缺口。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他从光怪陆离的时间隧道拉出来。
他轻蹙长眉,眯起双眼,抬头看向门口。
在他抬起头之前,sana挥了挥手,让身后的leni往后退。
退出他的视线范围,退出他的安全空间。
可是,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压抑的,隐忍的,孤傲的。
还有一丝小时候的……孩子气。
wivin……
简单又熟悉,绕在舌尖默念过无数遍的两个音节。他的名字。
她不能喊出口。
她不能走过去抱他温暖他。
她早就被宣判了死刑,拖到现在才不得不服刑。
sana轻咬下唇。颤抖的睫毛之下,是瞬间滚落的泪滴。
角落里的人沉静地注视着她,眼尾不见尖锐,脸庞却透出疏离。
他在要求她———认清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实。
停下,别再近一步。
别趁他挣扎在伤痛旋涡时,企图用往日的复杂情谊绊住他。
出去,离开,能退多远就退多远。
此生最好别再相见,若要怀念就独自伤悲。
4
缓缓而来的窒息感,把她整个人包围住。
sana无法与他继续对视,她最后看了一眼面前女孩的背影。
移动脚步,往外退,退到那条与门口相齐的线,退到他看不见的距离,然后转身,穿过廊道,跑下楼。
5
这个位于顶楼的最小的房间,终于只剩下恶魔与天使。
他一直屈腿抱膝坐在那里,目送走sana,才把视线移到她身上。
单徙动了动唇,想说话,但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惶惶然,不知道该怎样重新与他相处。
“张……”单徙刚往前走了小半步,见他突然站了起来。
他抿着唇,没开口说话,站在那里,看着她。
是……防御性反应?
单徙慌得不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6
怎么做?
该怎么做才不会刺激到他?
前些天他带她去滑雪场时,容姨就跟她说过,说他近来心情不好,现在她知道原因了;她还在那个u盘的视频里见过他年少精神状态不对劲的一面,那时他在精神病院;sana也说过,他对某些事物会产生创伤性心理反应,比如医院,比如玻璃碎片,比如她丈夫和nonal的遗像;包括杜明疏也告诉过她,他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多半是心里在下雪,排斥与他人发生互动。
还有……
算了。
这些有什么关系?
7
这不就是他吗?———若没到失控边缘,就永远不会主动表达所谓的情感。
况且,他只是站在那里,既没疯,也没驱赶她。
难道就没有其他可能吗?
或许这不是他的自我保护性防御反应呢?
而只是,简单的,在等她过去呢?
单徙迈出去的一只脚相当突兀,她目光坦然地与他对视,虽然……心跳早已加速。
想想,好好想想,用心去感受,他这样面对着她,到底是哪种可能?
他总是说她笨,其实她本来一点也不笨。
只是在他面前时,才任由情感主导一切感官行为,简直无法自控。
8
可是张梓游,你为什么要站起来?
为什么不继续蜷缩在角落?
为什么不慌了?
为什么突然平静下来?
为什么一瞬间从小孩穿梭到大人?
为什么消散了脆弱,迅速换上了无敌面孔?
是不是因为她?因为她出现在了这里。
他不能让她看见那样的张梓游。
只要她在,他就该永远刀枪不入。
9
这样想想的话,那她对他而言,还真是个特别的人。
他疲惫了,抱抱她就好;
他间歇性厌倦了,吻吻她就好;
他做坏事、自我厌弃了,轻声喊喊她‘angel’就好;他看见nonal和birk、产生创伤性心理反应了,听她重复说说‘张梓游,我爱你’就好;他了结了陈年旧怨、累到迟钝了,带她洗洗手、抱她在怀里来回走、被她哄哄入睡就好……
她对他来说,差不多就可以‘包治百病’了。
就像h之于dracula。
可是———很多时候,‘可是’真的是一个极讨厌的词语。
可是昨晚呢?
昨晚半夜,看了u盘里的东西,即使心智坚定如他,也一定会失控,会被疼痛吞没理智,可能还会流泪流血,会像个小孩一样躲在被窝里……
可是他没有。没有回到卧室去抱她,没有在她身边恢复平静,没有在把她搂在怀里沉入梦境,没有在天亮之时陪她一起醒来。
她还不是他真正的天使,无法次次都成功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