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我朋友。”他给的介绍一如既往地简短。
单徙也只能眉开眼笑地跟他朋友打最简短的招呼:“吴文哥哥你好,我是……………”
剩下的话全被她自己卡在喉咙里。
因为她想起来,他就是那个U盘视频里跟张梓游的养母吵架的亚洲男孩,Sana说过,叫‘吴文’。
是他,因为他,她身边站着的人才按着Birk的圈套,进了少年感化所,被凌虐过,被变态地折磨过,被………
因缘际会这种东西,最难说。
如同她现在说了一半的话,不知该怎样才能把它说完整。
单徙抬头去看张梓游,微张着唇。
可是他目光坦然,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惯常的冷清和慵懒。
他好像总是这样。
那就坦然吧,她想跟他一样。
单徙又低头去看他的双手,它们自然而然地垂在他身侧,修长好看的十指微微蜷着,平静,无风,也无浪。
吴文不是让他双手颤抖的人之一。
如果没记错,出发前,他曾对她说,要带她来加州见一个好玩的人。
那就是好玩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想怎样……就怎样。
6
跑马场里,吴文靠着木制围栏,看着远处的单徙和工作人员。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她勉勉强强地爬上马背,折腾了好半天才调整到正确姿势。
“这小姑娘和你挺般配的。”
“当然。”
张梓游咬着吸管,悠悠啜着果醋,一手收在外套口袋里。
“你会和她结婚吗?”
“已经入户口了。”
吴文低头拍了拍裤子上沾的青草叶,又看了看那个小心翼翼抓着马缰的小姑娘。
沉默在蔓延,尔后他转头,“手我看看。”
偏过头去看他,张梓游微挑长眉,嗤笑一声。
左手从运动服外套口袋里伸出来,掌心向下,摊开手背在他面前。
岁月煎煮,却如雁过无痕。
这手越发.漂亮,比吴文那常年敲键盘的灵活十指更为细长骨感,指节分明。
“张、张张!”单徙玩得满头大汗,朝他们这边跑来,她渐渐习惯了这样喊,下面一句就该是———
“张张张!”
吴文再次摸了摸鼻梁,掩饰性地咳了咳。
7
容姨在卢森堡已经住了好几天了,来电话说,一切都已打理妥当,他们两人随时可以过去。
卢森堡南部气候适宜,容姨在偷渡到希腊前,本来想去的就是卢森堡,只可惜没成功。
在加州的三天两夜,除了日常琐事,单徙天天拉着他去跑马场,但她的马术一点长进都没有。
“张梓游,我觉得我天生不适合运动……”
飞机上,她无比气馁地跟他说。
“是吗?我看你玩得很开心。”
张梓游对着笔电在处理工作,随口陪她闲聊。
“张……”
“嗯?”
“张张……”
“做什么?”
“张张张……”
他侧转脸,对上一双晶亮亮、清澈撤的眼睛。
她弯着双眼在笑,问他:“你喜欢酒吧吗?”
“不能一概而论。”
“你要跟我一起经营一间酒吧吗?”
似是临时动作,又似是早有准备,张梓游利落地合上电脑,身体往后仰,靠在座椅背上。
他偏头看着旁边的人,双眼无波无澜,声音冷清干净:“我给你开一间。”
他就那样偏着脑袋,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喉结弧度无声孤独,轮廓精致的脸庞一如初见时那般凉薄清醒。
单徙的胸口有点疼,有点涩,酸酸胀胀。
然后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小手搂住他脖颈,下巴搁在他肩膀,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话。
“张梓游,这就够了。这样,我就完整了。”
他没说话。
他伸手轻轻拍她脊背。
长指穿插在她发梢。
“还有,我爱你,永远。”
她的声音一点点变得遥远,渐渐模糊,直至在他脑海里完全消失。
8
星云一层层跌落,极光一束束蔓延。
谁守护着我生命里的孤独,在刹那间全都破碎。
黑夜从指尖划过,文字在无声排列。
轻轻敲击,没有音乐,没有灯光,笔记本电脑旁边只有一盏台灯,橘黄色灯光,柔和得像恋人的脸庞。
书房窗外的夜空格外寂静,每当独自游走的时候,天空就静得像要破晓。
木质书架堆满英德译本的书籍,纹木窗棂悄无声息地延长着时光。
一场大梦,谁也别醉。
跟着我睡,跟着我醒。
跟着我在星空漫步,跟着我从海底上浮。
敲门声突兀响起。
“进来。”
“先生张张,喏,只能喝一杯。”她放下透明五角玻璃杯,里面盛装着果醋。
“容姨,我觉得,她是个天生不适合运动的人。”
“谁呀?”
“她的头发一定很柔软,笑起来有单个的酒窝,她的手背有指窝,很可爱。”
“指窝?是这个吗?”容姨伸出手背给我看。
“不是你这样的。她还有虎牙,有点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