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脏跳得狂乱。
3
“先生,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了?”容姨的眉头皱成倒八字,心疼得不行。
“他用拳头揍了人。”kare在旁边简单解释了一句,当然,隐瞒掉了主要的原因——拿枪砸birk的时候咯到指骨了。
家庭医生ben交代完注意事项,摘下眼镜,顶着一张送了葬一样的脸,从他卧室走出去。
左手放在身侧,指背相接处隐隐发疼,张梓游咬着吸管,靠在床上,小口小口地啜着果醋。
“kare,你说我要不要考虑辞掉ben医生?”
“算了吧,每一位医生对着你这种不听话的病人,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他挑了下眉,没说话。
主要是,好像不能反驳……
“我去你书房看一下她的基本资料。”kare指的是单徙的。
“嗯,”牙关放开吸管,他说,“尽快办好。”
因为,不祥的、不陌生的感觉正在一点点靠近,他也会……不安。
kare出去之后,容姨收拾好杂七杂八的药物用品,把旁边的凳子挪过来,坐在张梓游床边,皱着眉看他的手。
“你盯到天亮,它也不会突然好起来,”他晃了晃右手中的果醋杯子,递到她面前,“喝完了。”
“只能喝一杯。”容姨收走他的玻璃杯。
“……”妈的,就知道每次一有状况时,最先影响到的就是他的果醋供应量。
张梓游稍低着头,额前碎发半遮住眉眼,久久没说话。
容姨以为他在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果醋喝而不满,她不打算理他这种反应,继续琢磨着家庭医生留下的嘱咐。
“容姨,如果……”
他抬起头,话说到一半,无声地看着她。
目光里的自我厌弃,大概只有她这个老人家才懂得一点。
沉默得越久,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就越显而易见。
身子往后仰,整个上半身靠着床,他喉结微动,偏着脑袋看她,“……就帮我,把她带走。”
“或者,把我锁起来。”
“不要让她看见,那样的我。”
他闭上双眼,疲惫到不想再说半个字。
容姨轻声啜泣,点着头,轻拍他的手背。
呀,完了。
拍到左手了……
“痛啊,容嬷嬷。”他倒吸凉气,话却是笑着说的,唇角的弧度隐约透着无法言喻的无奈与无力。
4
长廊另一边的卧室里,一片黑暗,只有电脑屏幕亮着。
坐在电脑桌前的单徙全身僵硬,甚至连血液都冻结了一般。
u盘里的第一个文件,是一个人的资料,大卫·鲁森。
文件开头,是他的生活照,各种各样。
笑的时候,灿烂而稚气。
安静的时候,乖巧又可爱。
睡着了时,像个天使。
生气了时,眼眶发红。
单徙见过他,在那人的画里。
一次是天使的背面,更衣室墙上那幅画,她把他当成女孩了;一次是正面轮廓,那人支着画夹画的,她迷迷糊糊之中瞥到了。
九月初秋出生的华人,跟她一样。
单个酒窝,两颗小虎牙,跟她一样。
柔软的短发,清澈的双眼,跟她一样。
给自己起的小名:angel.
最爱喝的饮料,是牛奶。
最喜欢的颜色,是橙色。
最想去的地方,是英国的各个灯塔。
最崇拜的人,是他无所不能的哥哥,wivin,张梓游。
他有一本很厚的笔记本,写满了与张梓游有关的事。
从“minbrorshobbyer”写到“minbrorshumr”。
对于共同崇拜深爱的那人,鲁森知道的比她多千倍万倍。
2002年出生,与张梓游在同一天被送到挪威福利院。
2003年冬季,与他一起被富商evon家庭领养。
2013年之前,一直生活在奥斯陆。
2013年2月,跟他一起回到中国梅州。
2013年9月,被亲生父母从梅州接走,与他分开。
2013年平安夜,在挪威发生车祸,当场身亡。
给他取的小名:djevel.
恶魔与天使,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事。
……
u盘里的第二个文件,是鲁森在2013年时,录给张梓游的十五岁生日视频,现学现唱的一首……
眼泪沾湿嘴唇,单徙呆呆地盯着视频里弹着吉他的十二岁男孩和……中英文双语歌词。
[我们的感情到底哪里出了裂缝/明明我们曾那样手足情深][你从来不知道/你说一句爱我/就能填满我的余生]
[你让我相信了/无我就不会快乐]
[又怎能让我相信/你会就这样把我抛弃]
[我曾以为/你我是彼此的唯一/好比相依为命]
他把歌词中的baby改成brother,毫不违和。
声线不成熟的少年音,唱深情悲伤的歌曲。
巨大的反差,让人难受到窒息。
她想起来,那人说过,鲁森爱着他而他恨着鲁森的时候,鲁森死去。
难怪他……那么厌恶别人播放这首歌曲。
除夕夜时,她不小心在他的酒店套房里听过,他可以消失一整夜,连一句解释都不给。
单徙觉得眩晕,随时会从椅子上摔下来一般。
那人往日的音容笑貌,竟全都如同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