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是。”七夏喝了口水,慢悠悠将嘴里食物吞下。
要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不稀奇事,可此前百里明摆着对她没存那个意思,态度也很是强硬。照七夏的性子,理应不是个爱强求的人才对。
对于这一点,叶温如同旁人一样,委实不能想通。
“其实……你别看百里大哥对我这样,他性子其实很好的。”她忽然冒了这句话出来,神情自然,不似以往那般嘻嘻笑笑,向往憧憬。
“他之所以会那么对我,也许只是因为我使的法子不对……我不太能懂对一个人该怎样表达喜欢,想来若是当初我再委婉一些就好了。”
“他……性子很好?”叶温如乍听之下以为自己听错。
“是啊!”七夏微晃了一下头,笑颜如花,“第一次见百里大哥的时候,他很温柔的。”
……
六月的深夜,夜半子时,明月如弓,护城河的水缓缓流淌,溅出的水声清晰可闻。
他就站在河岸边,半蹲着身子轻声问她:
“没事吧?”
七夏蒙了好一会儿才茫然地摇头。
垂眸在地上的布袋中粗略扫过几眼,百里面沉如水,“什么人把你扔到河里的?”
被水泡得浑身冰凉,她口齿不清,脑袋也在发昏发胀,深锁着秀眉想了许久,仍旧只是摇头。手腕上忽的感到温热,七夏垂首看时,他两指已扣上脉门。借着月光,从那虎口处带着的薄茧隐约能猜到他是做什么的。
“不打紧。”百里收回手,宽慰道,“受了点凉,回去喝碗姜汤就好了。”
夜风吹在湿衣上,即便是夏季也冷得她瑟瑟发抖,鼻尖一痒,偏头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喷嚏。
见状,百里褪下外袍裹在她身上,又抬手覆在她额间,掌心传来些许滚烫,想必是在发烧。
“自己能站起来么?”他问。
七夏结结巴巴地应声:“应、应该……”
她腿脚软,沿着河流到此地,途中还被凸出的石块硌到过脚踝,勉强站起来已是不易。百里倒也没为难,两指放在唇下短促的吹了一声哨。林间便听得马蹄声朝此处哒哒而来。
那是一匹玄马,青铜制成的马饰挂在胸前,月光之下熠熠闪耀。
知道他想让自己上马,但顾及她浑身湿透,衣摆都还在滴水,面对如此神驹总觉得是自己唐突了。百里刚要抱她,七夏自己却先往后小退了一步,小声解释:“我身上……有点脏……”
闻言,他微愣片刻,眸中似有些好笑也带了些诧异。
“不妨事,衣服你不也穿了?”
仿佛才意识到肩上披着他的外衫,七夏登时哑然。
上了马,大约也是感觉到冰凉的湿意,马儿很不耐烦地嗤着鼻。
百里握着缰绳,寻上官道不紧不慢地驱马而行。
“不舒服就闭眼睡会儿罢。”
她正倚在他胸前,不知是体温太暖还是语气太暖,尽管身上仍是湿漉漉的,却没再觉得冷。
“恩公……叫什么名字?”
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得她已昏昏欲睡。
耳畔有人轻声开口:
“百里。”
☆、第32章 【浚仪郡主】
次日辰时,七夏起了个大早,用过饭后就巴巴儿地来找百里了。
原以为他应该尚未睡醒,自己恐怕还得多等一阵子,不承想他竟也起得很早,此时就在檐廊之下,背对着她的方向低首叮嘱那位管事。
考虑到或许是有什么要事商议,七夏没敢走过去,只在一旁的花台边蹲下,玩弄土里才长出来的嫩芽。
“七夏。”
不知多久,听到百里唤她,再起身时,老管事已经走远。她忙拍拍衣裙笑吟吟朝他走去。
“可吃过饭了?”
她乖巧地点头:“吃过。”
“吃饱了?”百里怀疑地看着她。
“……暂时不饿。”言外之意就是说不准一会儿就饿了。
“路上少吃点。”百里一面领着她往外走,一面无奈道,“我邀了叶姑娘他们听戏,正午去樊楼用饭,你路上莫要吃太饱,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老老实实地应声:“知道了。”
恰巧昨晚下了雨,天高云淡,空气清新。
但凡大城市,街道一贯是热闹繁华,并无什么稀奇。要说风光还是江南最绮丽,开封的建筑以宏伟著称,富丽辉煌,雕车竞驻,行在其中隐隐能感受到旧都的繁荣气息。
七夏沿途吃了几个灌汤包,不多时就将到正午,眼看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便拉着百里往戏楼走。两人刚拐过前面牌楼,迎面却见那告示牌周围聚了不少观者,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咦?”七夏好奇跑过去看,抬头读完上面才贴出的告示,不由回头朝他笑道,“原来是郡主府上要招厨子?”
然而百里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白纸黑字,面色莫名阴沉。
一旁忽有人摇头叹气。
“郡主还没折腾完?这月都三张告示了。”
另有人啧啧出声:“据说前几回去的厨子现在都还卧床不起,怕是倒了大霉……”
“幸好我不会做饭。”
闻言,在场又有个颔首表示赞同:“对对,幸好我不会做饭……”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七夏挠头不解,又再细细把榜文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