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溪低头。
元玮叹一口气,平复自己莫名的烦躁,又道:“对契丹,我已言明郡主死了,你也不必和亲了。以后你和云太后再无瓜葛,你和他,也最好不要有什么瓜葛,你不是说,要过平静的生活?”
“我知道。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我会在京城近郊给你找个住处,将林济舟接来,以后,你就是你。“
芷溪并没有欣喜的神色,率成与九儿,一月相处,音容笑貌恍然就在眼前,转眼却双双毙命。自己虽然逃过一劫,却心结难解。
“你为何不高兴?你还想着他?”
芷溪摇头。
她眼中的不舍与挣扎明白如镜,元玮隐隐有股怒气升腾上来:“好,我干脆告诉他,你没死,让他带你回京完婚。”
“四哥。”芷溪唤了一声,默然摇头,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又牵连进阿珂,她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太后面对他。一路行来,她已经心生疲倦,得知率成和九儿的死迅,更让她明白生死 不过瞬间。
元玮心里更是气涌,他冷笑一声:“你想清楚了,别以后后悔。“
“我想清楚了。“
元玮怒道:“那你摆着一副愁容做什么?”他一步上前,扯下她的面巾。
“我。”她呐呐不知所措。
她楚楚可怜的矛盾与勉强在他心里燃起了一把火。他一时失控,低头俯上她的樱唇。芷溪大惊失色,使劲推开他的胸膛,他却纹丝不动,突然他唇上一痛,有腥气涌入口中。他清醒过来,放开了她。
芷溪脸色绯红,又羞又怒。
元玮怔怔,仿佛刚才是一场梦。
“我今夜喝多了。”他转身匆匆离去,门咣然一声,打破了寂静。
柳暗花明
宣城大捷的奏折已在路上。
元赫见大局已定,对元玮说道:“现在你即刻同我回京,亲自对皇上解释一切。”
“这个自然。”
元赫面带忧色:“希望皇上念在宣城,还城的份上……”余下的他没有说。
元玮毫不在意,伸手一拍元赫的肩膀,道:“你婆妈起来也不弱于女人。”
“你!”元赫无奈,抽身从他掌下出来,道:“好,我不婆妈。咱们朝仪殿上见分晓。”
元玮胸有成竹地一笑:“兵马留在允江和宣城,我和你回京。”
“好,即刻就起程,折子一到,我们也就到了。”
元玮点头,和元赫将三城布置妥当,各带了五十亲兵回蓉城。
队伍里有辆马车格外招眼,元赫问道:“为何有辆马车?”
“这个,是我在宣城看上的一个女人。打算养在别院,最好别让人知道,家里的那个,善妒。”
元赫心里一涩,失去芷溪再看到元玮得到心爱,那份对比顿时让他心痛起来,不再言语。不过
一月,就天人永隔。曾经感激上天的仁慈,将她送回,而现在看来,却是上天的玩笑。他茫然
失神,心痛的早已麻木,此刻却又被狠狠刺了一道。
行了一日,当夜宿在驿站。
马车上下来的女子,身穿一件蓝色披风直垂脚面,阔大的帽檐下是黑纱蒙面。元赫无意扫了一眼,就见元玮匆匆带她进了内间。
片刻之后,元玮从内间出来,与元赫一起用饭。又叫来驿馆的驿宰吩咐送到内间一碗百合粥,一份密豆糕和几份小菜。
“真是金屋藏娇啊。”
元玮牵强一笑:“脾气很大,不喜见人。偏生我就喜欢这带刺的,见笑见笑!”
元赫默然,心里又浮上芷溪的笑颜,和嘴角边小小的梨涡。
想起那年的元宵节。她在铁花下笑的如盛开的山茶,离铁花舞龙近些还想再近些,结果一滴铁花溅了她的脸上,她一声惊叫扑到他的怀里,嚷着:“我要破相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有些慌乱,忙拉着她退出人群,要就近去找个医师。她又害怕又紧张,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担忧回去被姑姑责罚。
天幸,那一滴铁花恰巧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梨涡,笑的时候若隐若现。再见时他还曾疑惑一刻,转瞬才明白过来。
可是,天意残忍,失而复得的狂喜之后又再次失去,更加通彻心扉。
夜已深,他起身走出房间,一泊如水月色中,他孤单的身影瘦长。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心头闪过,将他一震。有没有可能,那个女子就是她?可若真是她,她见到自己,为何一声不吭?他的心又沉了下来。是自己不能接受她的离去而胡思乱想么?他叹了口气,却又情不自禁地期盼这种妄想就是真的,他无法克制自己的脚步,想去后园一探究竟,即便得罪了元玮,他也想看一眼,就算结果是失望死心。
驿站不大,后园子里隐隐传来几句争执,他悄悄走过去。
赫然竟是元玮和一个黑衣女子。
“你倒是情深意重,还为他烧些纸钱。你不怕他看见?”
那女子沉默,低头。
“怎么?你跟他不过一月就生了情愫?”元玮语气中的醋意明显之极,原来他也会吃醋。听这口气他与这女子有情思瓜葛,元赫失望之极,看来并非是她。
他正要轻声离开,却被一声“四哥”定在原地。
“即便他不是我的夫君,也是一条铮铮汉子,人死为大,今天是他头七,我为他和九儿送些纸钱也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