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呵呵笑了笑,甚是憧憬那么一种可能。
小词扭过脸,将眼泪悄无声息地晕染在被面上。凉而滑的被子上都是他的气息,曾经以为会一生一世都呼吸着这种最喜欢的味道。
计遥见她低头,只当她是羞怯,手指挑起她的下颌。
“我想去睡了。我好困。”她借着一个哈欠掩饰着。
“的确是困了,呵欠都带出眼泪了。”他爱惜地笑着,还有些愧疚,让她一路奔波担忧。
“以后,不再让你担心,我保证。”
“好。计少侠可要一言九鼎。”她没有回头,匆匆离开,泪已经涨的眼眶撕裂般地疼,苦苦拦着不能落下。
关上门,她终于放肆地在被子上宣泄出无穷无尽的眼泪。无边的哀伤和绝望象深海旋涡,让她永堕下沉,再也不见天日。
她该怨谁,该恨谁?可还有一丝希望?一线生机?
夜雨又至。幽州本是干旱的天气,今年的雨水却格外的稠。一切都是天意吗?幽州之围顺利地解了,舒书的一系列计划都顺利地实施了,似乎一切一切都顺利的过分,只有她。是所有顺利中最突兀的一笔。将她满满当当地幸福彻底打翻,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不再有。
雨声不是淅沥清幽,而是泫然磅礴。她静静地坐着,眼见夜幕一寸寸布下天罗地网,将所有的幸福悲伤前尘过往都统统覆盖。回廊前的灯只有隐约一个孤单的光影,就象是无边黑暗中的一点希望,等待她去验证最后一丝疑惑。
也不知枯坐了多久,直到支持不住,睡了过去。无边无际的噩梦纠缠着,她苦苦挣扎,一身冷汗醒来。屋子里亮了灯,灯罩挡着光,只有朦胧幽暗的一点光亮。
“你怎么了?”一只温暖的手掌抚在她的额头上。计遥怜惜地为她擦去冷汗,心里很愧疚,让她担忧,让她来回奔波,从没见过她如此憔悴过。昏迷醒来的一刹,入眼就是她苍白的面色,如锦绣山顶的雪,而澄净的眼睛越发明亮,象夜晚的山顶上那一颗最亮的星辰。
“我把饭端来了。你饿了吧?”他柔声说着,起身把一个托盘端到床边。
她没有胃口,不想说话,只想看着他。
目光凝眸处是:奢望。
如果时光可以停滞,能把这一刻短暂看成永远……
如果时光可以拉长,能把这一刻辰光看成一生……
他把粥放在她的唇边,她机械地吞下去,眼光亮的吓人。
“你怎么了?”
计遥觉得不对劲,她的眉间又有了浅浅的小窝窝。她有心事。
“大概是惊吓过度。”她想开个玩笑不让他看出端倪,却再说不出玩笑时的轻松语气。
“以后不会再有。”他一本正经地象是一个保证。
对,以后不会再有。
她问出早就想问的一句话:“计遥,你喜欢我吗?”
计遥的手停了,半气半笑:“我不喜欢你,为什么急着回定州。”
“有多喜欢?”
计遥略有点腼腆,哼哼唧唧:“喜欢就是喜欢。”
“不行,非要说。”
他想挠头。“这个怎么说?”
她不依不饶:“那你想办法说。”
他很犯愁:“恩,喜欢,又不是东西,怎么丈量?”
她举了个例子:“比如比海深?比天高?”
他实话实说:“好象没有。”
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心里的矛盾将她左右拉扯,她既希望他没有喜欢那么多,又渴盼他喜欢的比这更多。她既希望他记得她,又希望他忘记她。
他连忙讨饶:“有。还不行么?”
“不行。你最好不要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她不能说出那个“因为”。
“我一点也不好,很笨很笨。”
计遥松了口气,笑着:“你一点也不笨,你连我这么聪明的人都收服了。”
“那是因为我一直缠着你,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计遥飞快地答了一声“好”。
她心里一凉,却听见他的下一句:“以后,我缠着你。”
醋?
翌日,桑果照旧给计遥行针,小词亲眼看着针尖下的血色比第一次的乌暗浅了许多,终于情不自禁舒展眉梢,唇角也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桑果收好针,一抬眼,只见小周和小词都目光灼灼关注着计遥,而舒书目不转睛,看的却是小词。她默默收好针,转身出了房间,站在回廊下,看着满园子的浓碧醉红,半晌默然无声。
计遥掩好衣衫,心里急切的恨不得立刻动身,离萧容去世,眼看就是三月之期,他实在不能再在幽州逗留,否则就要面临着和小词在幽州成亲的局面。他身为计家的独子,一来,这样先斩后奏异地成亲实为不孝,二来,也对小词实在不公平,成亲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他更想让她无比风光地嫁入计家。
小词去为他煎药,他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昨天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回定州刚好路过药王谷,他送桑果回去,途中请她施针,这样就可以节约几天的时间,勉强还能来得及赶回去。
但是,桑果一看就是个不好说话的人,能否答应?计遥略一思忖,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桑果一见计遥,略有点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