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昇展开胳膊,广袖一拂,将那光芒收拢在袖中。
扶疏国主惊惧地看着他:“你中了刺神芒,居然没事?”
我不知道刺神芒是何物,但扶疏国主既然以此来偷袭容昇,想必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暗器或是毒物。
我情不自禁地担心他,但他将我挡在身后,我看不见他的容颜,只见他的背影,高挑秀挺,似乎可以抵挡所有的风雨和阴霾。
“你没事么?”
“我没事。”他没有回头,语声温柔缱绻。
扶疏国主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似在找寻时机再博一弈。
“国主,我劝你放开昶帝,离开这里。今夜的事,我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会告诉他你所做的一切。”
“不可能。”他咬牙再次跃起,手中的软剑闪着白光,缠住了容昇。
容昇将我挡在身后,手中的洞箫像是一只长剑,挡开了那道诡异缠绵的白光。软剑和洞箫,刚柔的两件武器,在夜色中化为一青一白两道光影。
我从未见过容昇和人动手,他的身手之敏捷不亚于元昭的出刀,只是他不像是一个武者,他的动作飘逸从容,并无杀气,像是一阵无声无息的风,想要化解阴霾。
扶疏国主落了下风,一个旋身落下了舵楼。
“你再不走,便没有了机会。”
容昇吹起了洞箫,幽幽的乐声回旋在夜风里,是鲛人所唱的那只曲子,委婉温柔,带着淡淡的忧伤,徘徊在暗夜的海上,像是一个女子盼着远游的情人回来,轻声吟唱的相思。
扶疏国主冷笑:“便是天上的仙乐都不会让他们醒来。”
洞箫依旧在吹奏,像是一道苍凉的月光,劈开了沉仙梦的香气所织成的那张网。
海面上响起了回声,是鲛人在歌唱。渐渐地,无数的鲛人汇集在龙舟的周围,和声袅袅,音如箜篌,合着洞箫之声,如是天籁。
扶疏国主的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鲛人的歌声,会惊醒沉仙梦。”
容昇放下洞箫,静静地看着他:“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扶疏国主的脸色苍白如雪:“你可以让昶帝带我们走吗?”
“我无法做主。但我可以给你指明一条道路。”
“你说。”
“毁掉所有的沉仙梦。”
“不,毁掉了,我们从此便更加无所寄托。”
“以梦为生,无异于饮鸩止渴。当你在梦里轻易地得到了人间一切极致的快乐,尘世间的一切都显得无趣无味,最终只会了无生趣。沉仙梦虽然带来极致的快乐,最终却带走你最宝贵的东西。”
“有得必有失。生命的意义并不在于时间的长短。对有些人来说,宁愿昙花一现的璀璨夺目,也不愿长久的沉寂消磨。”
“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大多人沉迷,而你想要改变,可惜,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困于孤岛,除了做梦,我还能做些什么?”他的软剑无力地垂在腰下,像是收起的野心和欲念。
“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是看你肯不肯,若你愿意,一切都可以做到。”
容昇收起洞箫,“我送你一副星图,再让昶帝留下一些谷物作为种子,等你有了粮食,有了船只,学会了星图,你可以去往任何你想要到达的地方。”
月色下,他的容颜清雅平静,眼中闪着动人心魄的光,“这座岛屿是沉仙梦结束的地方,但也是另一个梦开始的地方。不同的是,前者永远是梦,而后者,会梦想成真。
☆、第 35 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扔地雷的同学,龟速更新的我真是充满了内疚啊。
下一章写梦貘和众人的梦,解释明慧为什么死。至于梦貘长什么样子,是我的想象,请大家不要考究啊,捂脸。
夜色清凉,扶疏国主默然立在甲板上,清瘦的容颜有沧桑无奈之色。
容昇看着龙舟四周吟唱的鲛人,轻缓地说道:“他们就要醒来了,你要快些决定。”
扶疏国主如大梦初醒,转身奔向了船舱。
我急问:“他是要去杀掉昶帝还是放开他?”
容昇轻叹:“他不会那么傻,他唯一的武器和机会,其实只是一场梦境。”
船舱里响起了话语之声,从窗中看去,一切都像是方才的模样,觥筹交错,美酒佳肴,宾客皆欢。
扶疏国主穿上了宽绰的白袍,谦逊温和地笑着,那柄软剑收在他的袍中,像是从未未曾出鞘过。国师和几位侍从皆是卑微谦恭的模样,低眉顺目地笑着,那一身鱼鳞样的黑色紧身甲裹在宽绰的袍子里,看不出一丝的异样。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方才舵楼上那一刻,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里穿插进的一段时光。
容昇握着我的手,步下舵楼。
华灯之下,黑色的沉仙梦开到极致。
昶帝举着酒杯凝睇着这朵奇花,有些困惑,“方才朕好似做了一个梦。”
宴席之上的臣子纷纷附和,对自己突然入梦都觉得匪夷所思。
玄羽道:“陛下,臣方才也做了一梦,居然梦到了瑶池仙境。”
昶帝仔细端详着沉仙梦,道:“这真是天下奇事,一朵小小的花,居然能让这船上的人悉数入梦。”
容昇走入船舱,好似踏月而来的仙人,偶尔落入了一场人间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