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现在觉得你的心思很深,我猜不到。傅昱,你既当了皇帝,便不能同从前一样任性了。”
傅昱再次选择沉默的时候,陈宁便知道,有些事情她改变不了。
如同她一直以为,傅昱像她想的那般单纯,从来都需要她的保护。
可事实证明,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
三月二十六日,皇上摆了鸿门宴。
赴宴之人,无一活着出宫。
这位永安帝开始暴露他阴毒弑杀的一面,朝堂人心惶惶,好像突然一夜之间就变了天。
紧接着,几大世家遭到血洗,抄家流放。
同年四月,傅昱命各地驻军将领来京城述职,不可带兵同往。
青州总兵詹长冬不从,傅昱命薛剑带两万精兵前往,将詹长冬连同他的部下全歼。此举震惊天下,各地驻军将领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连夜入京。
就在百官以外,皇上会将这些将领诛杀在京城的时候,皇上却突然下旨,不日亲征鞑靼。
朝中由皇后垂帘听政,太子监国,苏玉为首辅,陈璟为次辅。
傅昱是六月出京的,临行前去跟陈宁辞行,陈宁不肯见他。
两个人隔着厚重的殿门说话,傅昱道:“阿宁,一时之稳和一世之稳,我求其二。倘若我能回来,日后便什么都听你的。”
陈宁不说话,蹲在殿门后默默垂泪。
永安帝阴毒嗜血,百官人人自危。曾经一派和煦,君臣同乐到底看不见了?
而她心里那个,腼腆地笑着,一点一点靠过来的少年也变了。
陈宁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办?拉不回来也不肯栽进去,两个人就这样耗着,耗到连见他一面她都觉得是多余的。
……
傅昱攻打鞑靼,傅川不放心,跟去了。
永安三年,攻下鞑靼都城一战,率先进城的士兵遭到火油的攻击,惨叫连连。
因士气受挫,傅昱身先士卒,一鼓作气地攻下了鞑靼的都城。
可就在这时,鞑靼皇室最后的一支铁骑军全力围攻傅昱,恨不得一举杀了傅昱,重锉大燕士兵的锐气。
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铁骑军誓死进攻,不惜以肉身做盾。
傅昱身边的人逐渐倒下,援军被挡在外围,铁骑军只有一个目的,杀死傅昱!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功夫高强的士兵冲了进去。他杀伐狠绝,招招毙命,几乎是不怕死地往里面冲。
有他做了突破口,后面的援兵一下子逮到机会,全都想撕开这道口子,越大越好。
铁骑军原本已经可以孤立傅昱,将他斩杀。突然被这个士兵坏了事,高涨的怒火达到极点,全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剿杀这个士兵。
暗箭,长、枪,利剑,猝不及防地,这个士兵在躲开长、枪直入的杀机时,后背却突然中了一箭。
剧痛让他的动作缓慢,因抵挡不及,大腿被长、□□穿。
就在他跪下时,头盔被打落在地。他被人一脚狠狠踢倒在地,仰头就喷了一口鲜血。
傅昱终于看清楚他的样貌,一时间惊在原地。
原来这个士兵正是傅川,因为担心傅昱而一直悄悄隐匿身份藏在军中的傅川。
眼看铁骑军就要斩下傅川的头颅,傅昱奋发出一股惊天之力,将身边的铁骑军全都横扫在地。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去救傅川。
当他扶起傅川,想要将傅川往后拖的时候,那个刺穿傅川大腿的长、枪猛然一收,傅川立即疼得浑身发颤。
傅昱一只手搂着傅川的腋下,一只手执一柄长、枪,无畏应战。
铁骑军的包围被撕破了口,援军如蚁群出动,瞬间就将一众铁骑军冲散。
傅昱的手上全是血,傅川背后的短箭全都没入他的身体里,从前胸冒出倒刺的钩子,鲜血淋漓。
“军医,军医。”傅昱惊慌地喊道,抱着傅川的手一再收紧。
傅川按住傅昱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别喊了,听我说。”
傅川的身体在发颤,因为用力,他全身骤然一冷,仿佛鲜血尽失。
傅昱不敢再动,微微低着头,凑耳去听。
傅川紧紧地拉着傅昱的衣衫,一字一句道:“我当年正是因为像你一样厮杀,所以才会把你娘抛在脑后。我对不起你娘,我想早点去陪她。”
“傅昱……好孩子,你……你别辜负……阿宁。别像我一样,到头来说后悔也没有人听。”
傅川说着,大口地吐着血。
他的手一直抓着傅昱,可惜他抓得再紧,傅昱都感觉到他快不行了。
傅昱的眼眶殷红如血,却始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盯着傅川那双正在涣散的瞳孔,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替我娘说原谅你了。但是,你是我爹,我认了。”
傅川笑着,眼里满是泪光,终是将他眼眸中的鲜血所覆盖。
恍惚中,他看到一双盈盈的杏目,那人抿着唇,正在对他笑。
他保护了他们的儿子,她应该会原谅他了吧?
傅川笑着,嘴角慢慢变得僵硬,身体的余温也在消散。
直到他闭上那双眼睛时,傅昱温热的泪水才落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