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课十分钟是最难挨的,因为她同桌专门从小卖部三块钱买了个数码电子表。
主要用来下课时间的倒计时。
梅超觉得自己的同学一点也不像个高中生,跟幼儿园小朋友有得一拼。
“诶,诶,还有三十秒。”
梅超眼睛盯着黑板,手却伸向挂在课桌前的两个饭盒。
勺子在饭盒里发出轻微声响,然后教室里的各个角落也开始响应这像是要起义般的号召。
“五、四、三、二、一。”
那会儿实验班的老师很少有拖堂的,铃声一响,“下课。”
同桌抱着饭盒就往外冲。
梅超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完全跟不上同桌。
同桌人很是娇小,拎着俩饭盒左蹿一下子右蹿一下子,就成了食堂大军里领跑的那一个。
后来她干脆就慢悠悠地拎着两个人的水杯走在后面了。
分工明确,效率奇高。
中午,楼道上已经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女孩子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她穿着校服,走在空空的楼道上,阳光的线条打在空气之中,晕出一个个小光圈。
“傻愣什么呢,走,吃饭。”刘军喊她一声。
梅超回过神,笑笑。
秦遥跟校长说想要在一楼的学生食堂吃,于是几个人拿了餐盘筷子,排在学生队列里。
有学生想要给校长让位置,校长挥挥手,示意大家不用管他。
他排在她前面。
白衬衫,黑色西裤,神情有些吊儿郎当。
梅超有些恍惚,这是一个曾经有可能被她认识的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穿越了时空隧道。
她轻轻向前迈一步,似有若有地贴上了他的背,“听说你捐了栋楼?”
男人微动,没回头,食堂里锅碗瓢盆和交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秦遥微偏头,压低声音,“坏学生回来捐楼,不一定是件好事。”
是了,她想,这就是秦遥,一个正经的小流氓。
他听见了她在背后的轻笑,她的胸轻蹭着他的背。
秦遥想起了前两天的那通电话。
这时候跟那时候可不一样了。
一伸手,就能抓住她。
刘军和校长两个人走在前面边聊边打餐,丝毫没察觉到两个小的之间的弯弯绕。
校园里夕阳正好。
“老子就知道你不老实。”秦遥还是没回过身,只是抓着她的手。
身后的女孩子闷着笑,“是么。”
两个人心中都有一种很是奇妙的感觉。
这像是一个轮回。
似是有神明知她心中遗憾。
秦遥忽然有些恨自己比她大这么多岁了。
如果两个人是同学。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
“秦遥,梅超,我和校长坐在那儿啊。”刘军手中端着餐盘,给两个人指位置。
“好的,老师。”他将手背在背后,并没有放开她的手。
梅超拍了一下他的背,顶小声地说,“放开。”
但隐隐又希望他别放开。
像极了十五六岁躲着老师早恋的小情侣。
一边害怕,一边欣喜。
那时候,跟姜施是这个样子的么?
回忆被相似的图像、声音从大脑的沟壑里牵扯出来。
她稍微冷静了下来,拨开秦遥的手。
人的情绪如同天空中的云。
很少有白得很纯粹的时候。
就像快乐之间总夹杂着一丝阴郁。
牵着他的手,就像是背叛了十五六岁的姜施。
曾经的美好变成了现在的枷锁。
这中间究竟隔着什么?
她不知道,至少现在不知道。
两个人打了饭,走到老师说的位置。
餐盘放下,两个人相对而坐。
梅超和刘军一排,校长和秦遥一排。
“秦遥啊,九月份的校庆典礼,我在这里就口头邀请你了啊。”校长笑着说。
“校长您言重了,您不邀请我也应该来,这是我的母校。”秦遥答。
梅超埋头吃饭,她想,他肯定不会用这种语气跟刘军说话。
就像他不会这样跟她说话一样。
校长吃过饭之后就先走了。
剩下三个人在操场上散步。
暑气残存,塑胶跑道还温热,梅超穿着凉鞋,鞋底比较薄,能够真切细致地感受到塑胶道的疏松软孔。
“你小子,可以啊。”刘军手里点支烟,秦遥给的。
秦遥也跟着老师一起吞云吐雾,“那可不是。”
梅超在一旁无声地笑了,没错,就是这样,欠嗖嗖地,觉得自己是最好的那一个。
绿色的球场上,还有体育生在作热身运动。
津城高中的足球队是一大特色,每年都有几个体育生因为足球踢得好被体育类大学直接挑走。
操场上的大灯开着,灯光如同星辉落在年轻稚嫩地脸庞上,汗水在发光。
“老子跟你说多少次了,做人要低调。”刘军当头就是一个爆栗。
秦遥还是那副淡淡地模样,“老师,您这身体力行地,我不是跟你学的么?”
“还敢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