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出租车后座,他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喉咙却忽然冒起一股血腥,他使劲压着这股血腥,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师傅….麻烦送我去机场…。”
如果俞达忠和石英出事,那么,俞晨回来之后,应该会责怪自己吧…..
是啊,就算赌上这性命,也要去面对许觉….
俞晨说过,逃避是没有用的…..
出租车行驶在前往机场的高速路上,许临青白的手指紧紧握着礼盒盖子…..
盒子里的手指并不是俞达忠的,但是足以震慑许临。
寄出盒子的人明白,许临虽然高傲,却藏不住灵魂里的那抹胆小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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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晨把身穿囚服的他从地上扶起来,隐在白色墙面里面的门被关上,并上了锁,俞晨根本没有上前去抗争的欲望,怀抱里这个人的躯体越来越沉重,又是一番呕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想起许临从前咳得睡不着的时候,俞晨又是一阵心酸,于是撑着他,伸手搓揉他的背脊,却发现这背脊比许临更尖削凸出,手很快被胳得生疼。
顺着背脊搓揉片刻,穿囚服的人似乎感觉好了一些,喘着气说:“谢谢…..”
俞晨忽然问道:“我人已经上钩了,何必还要跟我假装许临?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他脑袋上的伤疤可不像你这样子,你这样的疤痕只是伤了头皮而已…..整容?破相?编这些瞎话干什么呢?”
他笑了笑,对俞晨夸赞道:“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说着说着又是一阵咳嗽,俞晨扶着他在铺着白色床单的铁架单人床上躺下,他蜷着身子,缓缓自我介绍:“我名叫许觉,你好……”
俞晨打量这个房间,发现除了单人床,还有个洗手池,墙上接了自来水管,一旁的简易木桌上放着成箱的方便面,还有一个水壶、两只水杯、两套洗漱工具、两副碗筷,都是崭新的。
她心想,这是为了招待自己所做的准备吗?
侧躺的许觉盯着她看,俞晨心里起毛。
“我没有听许临说起过你。”她握在一起的手扭来扭去
许觉削瘦的肩头缩了一下,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身体裹的内脏全部咳出,全身抽搐着缩得更紧了。
俞晨起身用杯子往水龙头接了自来水,递给许觉。
“谢谢。”许觉接过杯子,低声道谢,语气里的温柔却让俞晨感到浑身不自在。
“绑我过来的三个男人,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俞晨单刀直入地质问。
“我也是受害者….” 许觉抿了一口水,颇为无辜地说道。
俞晨越看他,越觉得和许临长得很像,可是和许临的区别也越来越清晰。
这是一个外貌比许临还要干净的男人,不,准确地说,他的脸长得趋于女性化了,虽然剃了秃头,虽然病得只剩骨架,却依然保留了女性柔和的气质。
可是,内心又怎么会越来越烦躁不安….。
这个人,真的是许临的孪生兄弟吗?那么许临是那个“睡前故事”里的哥哥还是弟弟?谁戴了谁的面具?谁偷了谁的人生?…..
俞晨感觉脑袋就要炸掉了一样,这个奄奄一息的许觉不像是能告诉她全部的人。
“为什么他们要把我和你关在一起,你知道吗?”就算知道希望渺渺,俞晨还是想能问出一点是一点。
许觉望着俞晨,目光是聚焦的、清澈的,带着迷恋与渴望。
俞晨有着平凡女人的容貌,平凡女人的神情,就算不笑也眉眼弯弯,许觉无数次想象,如果从那个魔窟里逃出来的是自己,能留在母亲身边长大的是自己,那今天,和眼前这个平凡女人相爱的男人,就会是自己。
如果…..该有多好。
许觉看俞晨看得有些发傻,想到第一次通过监控看到许临和这个女人北京的人行道上相处的情景,那种强烈的妒忌感以及让自己浑身不自在的自卑情绪,让他几近发狂。
自己跟这对情侣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永远不是。
他只是一只在下水道的臭水里苦苦挣扎的掉毛鸭子。
俞晨见许觉无意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只能和他沉默对视,看谁的眼神能战胜谁。
可是,困意却在这时袭来。
许觉躺着的这张简单的铁架单人床,床不知道被人用了多少年,床架早已锈迹斑斑看不出原先的颜色。铺的也只有一床薄被。
“你困了,上来睡吧。”他轻声说道。
俞晨在这时问出了第一眼见到他就想问出的问题:“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许觉脸上的表情一皱,又是几声咳嗽,缓缓说道:“我是男人,还没有做变性手术。”
“那你是让我和你一起睡床吗?”
“不,我睡地上….正合适。”
俞晨心里不忍,连忙说:“不,你睡床吧。”
许觉此时已经起身,把床让了出来,自己找了个角落蜷着。
让他睡又冷又硬的水泥地….开什么玩笑….俞晨实在受不了这个人顶着这么一张熟悉的脸如此忍让…
因为他这样做,会让她更加想念从前的许临。
俞晨不想让想念侵蚀掉自身的意志力,走到桌边从箱子里取出两杯方便面,说道:“我肚子饿了,你要不要也泡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