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英有些吃惊地和俞达忠对视了一眼,狠狠推了一下俞晨的后脑勺,吼道:“俞晨啊俞晨!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那他现在有可能就是传染病!这件事情你怎么不在外面跟我们打个电话!他可能会把病毒带给我们!你这个祸害!”
俞达忠在一旁沉默不说话,厉色盯着俞晨。
俞晨震惊了,她没想到一向把许临视为珍宝的父母,在他被疑染上传染病时,竟然会说出如此刻薄的话语。
石英继而补了一句:“这个许临也真是!我还以为他真的那么懂事!染了病毒还跑回来干什么!这下好啦,我们一家三口都可能要被他连累…..”
俞晨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石英,忽然忍无可忍,大声对石英咆哮道:“他染上了病毒,你就要把他当作垃圾一样往外扔了是不是!就像我下午看到的那只病牛!就像我外婆!无论动物还是人,只要被你们这些大人视作无用了!你们就都要往外推是不是!”
连日憋闷多时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石阿姨…牛肺疫病毒对人类的传染几率几乎为零…再说我已经在县医院检查了,明天出结果…”许临用力坐起身,手撑着床沿,虚弱地对石英解释道。
石英说出怪责许临的话,内心其实是后悔的,但是俞晨说出的“牛肺疫”真的把她惊吓到了,在六七十年代全面封闭的时期,石英就曾经目睹自己身边的亲人和邻居因为吃了病牛肉一个个去世,从此她对于“传染病”、“疫苗”这些词汇都极为敏感,再加上整个下午她都呆在俞晨外婆的病房,面对亲生母亲即将离开人世的事实,石英作为女儿,内心肯定是难过的,只是平时作为俞达忠的妻子,作为俞晨的母亲,她不能过分表露这份脆弱,俞晨高考在即,俞达忠的生意需要打点的地方也越来越多,石英的大部分心思也只能花在丈夫和女儿身上。
也因此,在俞晨声嘶力竭顶撞她后,她不再说话,反而是俞达忠上前大声对俞晨喝道:“你还有理了你!闭嘴!”
许临对石英解释完,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声拖着肺里的长鸣音,俞达忠赶紧说道:“烧得这么厉害,估计是肺炎了,如果真是传染病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得赶紧带他去医院。”
正说着,俞达忠招呼石英从衣柜里找一件厚一点的衣服给许临套上,许临咳得连连干呕,石英看得心惊,连忙说道:“不找了,直接披着毛巾毯出去吧。”,于是用毛巾毯裹住许临,许临牙齿打颤地起身,石英小心扶着他一步步朝房间外走。俞晨呆呆站着,余怒未消,却发现在遭受病痛的许临面前,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到。
俞达忠开车把许临送到县医院输液,俞晨执意跟去,石英知道她这时候也难以专心复习功课,只能让她跟着,输液的时候许临的肺部终于稍稍通畅了一些,有了睡意,石英拿出抱枕放在他身后,又用医院的开水冲了热水袋让他拿着放在胃上。
俞晨这才明白,石英虽然把话说得那样刻薄,可是该照顾的她都照顾到了。
许临一直在用睡着之前最后的清醒打量为他忙前忙后的俞达忠和石英,没说道谢的话,但是他湿润的目光已经将这一幕永远刻在自己记忆里,犹如见到俞晨的外婆一样…….
石英将许临的点滴调慢,看他气息已经平稳,头上不再冒汗,人也睡着了,没必要这么多人和他一起呆在医院,便让俞达忠带着俞晨先回去,输液室是病菌最多的地方,俞晨被俞达忠拉着离开。
回到住处,俞晨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瞬间觉得自己很没用,怪责父母的同时,自己也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在许临身边。
许临输完液,俞达忠在医院另外为俞晨和石英都买了口罩,心想能防护一下总是好的,俞晨却对口罩这东西十分抗拒,死活不戴,说是戴着就会呼吸不畅,实则只是一个十五岁女孩想要和被自己连累的同龄男孩共患难的心思罢了。
到了后半夜,许临咳醒,看到床边没人,心想俞达忠和石英也累了,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咳嗽声不打扰到他们,方法是往被子里咳,或是用被子捂住嘴把咳嗽压下去。
俞晨拿着一杯温水走进来,许临看到她,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我爸我妈的鼾声吵死我了。”她冷冷说道。
“不要这样说你爸爸妈妈。”许临就算哑着嗓子,俞晨依然能听出他的威严。
“看来你精神好多了,居然又开始对我下命令了。”她叨咕道。
说着,俞晨把手里的温水递给他,他接过去抿了一口。
“你不对我道谢吗?”她不满地看着他。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我应该感谢你不睡觉等着给我端水?”许临的目光里再次浮现调侃的笑意。
“好心没好报!”俞晨叨念着,大长腿似乎放地上放累了,干脆甩掉拖鞋盘腿坐在凳子上,撑着下巴愣愣地望着许临,忽然问道:“你不恨我妈妈么?她下午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许临拿着杯子又喝了一口水,说道:“我为什么要恨你妈妈呢?她说那些话有她自己的处境和原因,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你真的把自己当圣人了吗?作出一副理解万千大众的样子,在学校也是一样,那些同学怀疑你杀猫,你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这样伪装,不累吗?”俞晨盯着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