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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风停_口红吊兰【完结】(267)

  “快告诉我,你咋变的?”苍海好奇心爆棚,边笑边去掰桑湉左手,“是藏得这手吗?是吗是吗?”

  桑湉任由苍海翻过来掉过去查验她左手:“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你跟谁学的?”苍海不甘心,又检查她手包,然而她手包拉链拉得严严的。

  桑湉说:“我爸教我的。”

  苍海说:“伯父会得东西也太多了吧!”

  桑湉说:“他小时在孤儿院,能得到的资源有限,想受到多一点的关注,进而争取多一些机会,只有努力各种娱众咯。”

  轻描淡写一句话,但细想想厉桀以一介孤儿,凭着一己之力考到英国去留学,这不仅需要惊人的聪慧,个中艰忍与毅力,又岂是外人能体会。

  放开桑湉的左手,苍海收起嬉笑牵起她右手继续溜达着:“所以伯父才要不论走哪都克服万难带着你是么。”

  桑湉静了静,说:“是。”

  “换了我我也会。”苍海口气散漫神情却认真,“生命的延续通常有两种,一种宿命般的放任与循环,一种尽可能避免重复。伯父无疑是后者,并且做到了极致。”

  桑湉又静了静,然后低声说:“也因此那年我跟我妈回国,是我对我爸犯下的最不可饶恕的罪。我又有什么脸恨我妈?我的背弃与决绝,不正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么……”

  她与苍海交握的手,瞬间沁出涔涔的汗,洁癖本能地想挣脱,苍海却先行加力攥紧了:“我还是内句话,十年前你多大?一个八岁的小屁孩,渴望母爱怎么就成罪过了?”

  桑湉摇摇头:“渴望母爱或许没有错,但,取舍之间我的心狠可见一斑。沈世璁后来骂我‘就是头狼崽子’。我觉得他还是骂得太轻了,正确形容应该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包括星野丰在内,此话题桑湉多年来从未主动深入地与人提及,这一刻竟然会与苍海说,讲真她很意外,意外的同时她亦很抗拒——她怕这会令她对苍海越来越依赖。

  而苍海呢,到底年纪一把快奔三了,年纪又没活在狗身上,论钓技、论野外生存能力,他固然远不如桑湉,论待人接物、察言观色和男女相处的技巧,他吊打吊打桑湉这丫头片子,却是不成问题的。

  是以桑湉好不容易钻出壳儿,他不赶忙摁住难道还让她缩回去?

  But太着痕迹也不行,苍海遂依旧状似闲聊地道:“以伯父的成长经历,应该特理解你。父爱和母爱,他一定希望你圆满无缺憾。况且监护权又没变,你回国无非是跟你妈先处着试试看,处得来就多住住,处不来就拜拜。咋到你这儿就成背弃了呢?”

  自裤兜掏出烟和打火机,苍海毫不顾忌形象地叼了支烟出来,另一手尚不忘把俩人儿滑不叽溜的掌心,在他衣襟上抹了抹。

  不得不说,苍海这松弛的态度让桑湉也随之不复紧绷和挣扎。

  “那,”苍海问,“你回来前有跟伯父表示过‘我彻底不要你’的意思没?”

  桑湉摇摇头:“我疯了吗。”

  “那你给自己扣这么大一锅干吗啊?”

  “可我回去后,发现我爸头发白了一小半……”

  “拜托,那也不是因为伯父自觉被抛弃,而是儿行千里父担忧!”

  他说得太斩钉截铁了,传|销洗脑似的有种魔性的蛊惑力。

  桑湉:“呃……”

  “呃什么呃!如果美杜莎被人暂时领养一个月,带去一完全陌生的环境,哪怕对方承诺一准儿照顾好它,你会不会揪心连命地牵挂?”

  桑湉不假思索说:“会的。”

  “你会牵挂它哪一点?”

  “我会……担心它不适应新环境,进而应激造成免疫力低下;我会担心它想我,想我想得直上火……”

  “那不就结了!你对狗尚且如此,何况伯父对你乎?”

  桑湉:“……”

  她罕有哑口无言的时候,苍海见状立马乘胜追击:“是不是天底下为人子女的包袱都特重?好比我妈和我爸同归于尽后,有好几年,我也一直处于深深自责中……”

  江面开阔,景观灯再一次变换颜色,映得苍海一张无瑕侧颜,好看得惊心动魄。

  桑湉默默扭头望着他,望着他微微眯起双眼扬起下巴,樱花唇喷出一长串烟圈,由大及小在空中环环排布。

  “我妈之前其实是有征兆的……”

  苍海说完这句,又顽童一样吐出一长串烟圈,脸上挂着“look!look!”的小嘚瑟。

  但他同样瞬间沁出大量汗水的掌心出卖了他——他何尝不是第一次跟人说起这些尽可能逃避的过往呢?

  桑湉说:“苍海——”我不用你与我共情呵。

  苍海不睬她,又是一长串大大小小烟圈吐出:“后来我一直想,如果我对她再多一些关心和耐心,结局会不会不一样?比如她来学校看我,我不跟朋友去追那一季的球赛该多好?那会儿恰好是米兰时装周,我应该拉她去看展。或者她打电话来时,我陪她多唠唠,那她对我、对活着这件事本身,也许会多一点眷恋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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