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见星诧异:“你要承认是你害了七爷?”
朱成钧纠正:“不是我,是大哥。”
展见星抽了口凉气,她明白了,一旦她说出了隐瞒掉的那个关键信息,朱成钧将很难翻身,那他便索性不翻了,免掉自己无用的嘴硬,直接配合朱逊烁。
朱逊烁想对付的本不是这个没威胁的侄儿,他得到了朱成钧的助力之后,一定会尽全力撕咬朱成锠,而他只要聪明一点点,就还会帮助朱成钧减轻他身上的罪责,替他说情他只是被朱成锠胁迫,因为朱成钧身上的罪越轻,作为“指使者”的朱成锠身上的就越重——
朱成钧就算承认,他一个未成年常年受兄长排挤欺凌不能自己做主什么的少年,结果也不会多么糟糕。
还可以对她说一句“来找我”。
展见星想,她为什么需要找他?因为她之后的处境会比他更坏,为什么呢——因为朱成锠。
朱逊烁是不会怎么她的,她扛不住卖了朱成钧,迫使朱成钧倒向他,等于是帮了他。但朱成锠就不会这样想了,从他的立场上,她隐瞒那么重要的信息一直不说,到了皇帝跟前忽然说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而他还害过她,做贼者必然心虚,他将不可避免地认为,她是故意的。
他失败过一次的屠刀,必将再次举起来。
朱成锠不管在这次事件中损失掉多少,想对付她一个小民,总还是有办法的。
朱成钧观察着她的脸色,感觉颇为凝重,他想了想,忽然立起,越过炕桌往她这边爬来,然后把戒尺往她怀里塞:“给你,你可以打我两下。”
展见星从沉思中惊醒,吓一跳,手忙脚乱把戒尺还他:“不行,我不要,我又不是先生,怎么能用这个?”
“那你不生气了?”
展见星摇了摇头,她本也没生气,被他一闹,更没脾气了。
她只是有点想叹气。难怪他几次提醒,叫她不会说谎就别说。
她那算什么说谎,他才是因势利导颠倒黑白不带犹豫的。这大约是长于代王府这片泥潭的结果,阴谋诡计只是日常,善恶是非模糊一片。
她不生气,朱成钧就又抖擞起来了,道:“你也不该生气,你卖了我,我还愿意你来找我,我还没对人这样好过呢。”
这就是不懂得见好就收了。
展见星道:“哦,天太晚了,请九爷带着您的好意,回去歇息吧。”
于是,朱成钧就走了。他不白走,临走巴着门缝道:“你要我回去,我做了。明天你可不能生气了。”
第33章
咣咣咣。
一大早, 朱成钧又来敲门。
他敲的动静像失了火,等把门敲开了,却完全没有正事:喊展见星一起出来刷牙。
展见星:“……”
为什么这种事情要一起?
宅里的下人已经捧来牙刷子和槐枝膏, 她只好接过,一头雾水地跟他蹲成一排。
展见星在家里都是用盐漱牙, 这槐枝膏需要用好几种材料熬制, 是富贵人家才使的, 她学着朱成钧的样子弄到牙刷子上, 到底不太熟练, 动作便慢一些。
朱成钧先刷好了,漱了口站起来,顿一下,忽然凑近她:“——啊!”
展见星冷不防被他一吓,槐枝膏古怪的味道进了喉间, 止不住呛咳起来,恼得站起来瞪他。
朱成钧面无表情跟她对视片刻,得逞地:“哈哈!”
然后跑进了屋。
这是什么毛病!
展见星一大早就感觉心很累, 无语地重新蹲下去,用力多漱了两遍口。
早饭她当然也别想清静,朱成钧理所当然地跟她一桌吃了, 一边吃一边道:“展见星,吃完了, 我们出去逛逛。”
展见星没来过天子脚下,难得有这个机缘, 她也想长长见识,对这个提议倒是拒绝不了:“好。”
又多说了一句,“可惜来得太急了,没有带钱。”
她想给徐氏带点什么,贵的买不起,买根雕工好些的木钗也是没白来京城一趟。如今已经都安全了,她也不怕回去将京城的见闻与母亲分享了。
朱成钧听了若有所思,吃完饭以后,他不马上提出要走,而是在屋里东转西摸起来。
展见星开始没在意,以为他只是好奇,渐渐觉得他那个摸索的动静不太寻常,忍不住问:“九爷,你做什么?”
她不是存心想把他往坏处想,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好像想顺手牵羊?
朱成钧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我也没有钱,不过这里东西不少,我们拿两件出去卖掉就有了。”他扭头招呼她,“你也来选一选,你看这个瓶子怎么样?能卖到十两银子吗?”
展见星没有回答,被他的厚颜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在一旁伺候的下仆表情抽搐着,道:“我的爷,那是官汝窑的春瓶,和私窑可不一样,官窑的瓷器,出了窑有一点不足都当场砸了毁了,往往一窑留不下几个。寻常市面上,只怕拿再多的钱都没处买去。”
他大概从朱成钧给瓶子的定价上看出来朱成钧的无知了,解说得十分详细,连瓶子贵重的理由都说了,朱成钧认真听了,然后提炼出了重点:“好,卖这一个就够我们花了。”
展见星简直不好意思去看下仆的脸色,只能忙阻止他:“九爷,放下,那不是我们的东西,不能拿——你别走,放回去,真不能拿,哎,哎——别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