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道:“这些事情都是谁告诉你的?”
谭丽道:“是我父亲!”
“全都是他说的?”林蔓道。
谭丽道:“还有我爷爷。”
林蔓忍不住笑,原来所谓的另一个真相,全来自于另一个当事人和当事人的亲生父亲。从这些人口中说出来的话,能当真吗?
林蔓道:“你父亲是哪里人?现在是做什么的?”
谭丽道:“他老家在西城,现在是个农民。”
“农民?西城可没什么地能种。”林蔓去过西城,深知那里遍地荒瘠,根本种不出任何东西。
“严格来说,也不算西城,而是靠近西城的一个生产大队。”谭丽心虚地补充。她本想将父亲的老家描绘得更体面一些,未成想一下子就被林蔓拆穿了。
“那你母亲是做什么的?”林蔓道。
谭丽道:“刚建国那会儿,她在江城的机关里当会计。”
林蔓轻笑:“你就不觉得奇怪?身为会计的你的母亲和在西城务农的你的父亲,怎么会有共同志向和爱好?”
谭丽道:“我父亲说了,我母亲是受他身上的无产阶级精神所感动,才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
林蔓道:“你母亲可已经成年了,她要是真想跟你父亲在一起,你外公外婆也拦不住吧!更何况,你长这么大,你父亲从来没出现过,到现在才出现,你就不觉得奇怪?”
谭丽道:“这有什么奇怪,我父亲说了,母亲是被我外公外婆带走的。他们一直不许他见我。他们找了我许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我。”
林蔓无奈地摇头,谭丽三句话不离“我父亲说”,俨然已经对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
可是事实真就是这样么?
林蔓觉得其中有存疑的地方?起码单凭谭丽父亲一面之辞,并不能窥见事实的全貌。
林蔓道:“也就是说,你父亲他们这两年突然找到你,对你说了一大通所谓的真相,然后你就开始恨你外公外婆了?”
谭丽恨恨道:“都是他们两个老不死的,害得我有父亲也不能认。”
讲着讲着,谭丽的眼眶突然泪光闪烁:“你知道吗?我在这里有吃有睡的时候,我父亲正在老家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
林蔓道:“你就一点也不相信你外公外婆的解释?他们可养育了你十几年。”
谭丽不屑地撇了下嘴:“我父亲不会骗我。那两个老家伙已经骗了我十几年,我再也不会被他们骗下去了。”
林蔓回想过往,曾见过无数相似的事情,一个孩子被人辛辛苦苦地养大,孩子半点不念旧恩,反倒心心念念要去找一个从没养过他一天,甚至是当年遗弃他的亲生父母。
谭丽道:“我让那两个老家伙好好补偿我父亲一家,他们不但不愿意,竟然还让公安局的人逼他们回到原籍。”
“你外公外婆跟他们非亲非故,确实没有义务帮他们。”林蔓由衷认为谭丽逻辑有问题,一切跟她亲生父亲有关的事,好像都是合理的,一切跟她外公外婆有关的事,不问青红皂白,全被她归为了不好的一类。
谭丽理直气壮道:“我外公外婆就我母亲一个女儿,他们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能帮帮我父亲那边的人,我父亲一家可有二三十口人呢!他们需要帮助!”
小田出去后,想了一想,还是让炊事员又另炒了两个菜。
炊事员重新生火,炒了一碟木须肉,又烧了一碗豆腐蛋花丸子汤。
小田端着汤菜走到餐桌前时,林蔓和谭丽刚刚聊到了尾声。
眼见着小田走来,谭丽再没兴趣同林蔓说话。
她站起身,对林蔓洋洋得意地说了最后一句道:“那两个老家伙不是不愿意帮我父亲一家吗?没关系,他们不做,我自己做。”
话罢,谭丽仰着头离开了餐桌,迈步上楼。
把汤菜放在餐桌上,小田听着谭丽的脚步声越来越轻,直至响到楼上,消失在了一个关门声后。
等到谭丽进屋,小田才问林蔓:“她是不是又说谭局他们对不起她了?”
谭丽一走,林蔓又觉得饿了。她再次端起饭碗,夹一口木须肉,持汤匙舀一勺热乎乎的汤。
菜汤接连入口后,林蔓觉得肚子暖洋洋的。她给小田比划了个手势,让他坐在她对面。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蔓想再听听小田,亦是谭叔谭婶这边的版本。
小田长叹了一口气:“唉,还能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当初谭丽母亲也挺叛逆的。她本来在家日子过得很好。有一天,她非要响应号召,脱离封建家庭。”
林蔓道:“那是什么时候?”
小田道:“解放前吧!那时候国家到处兵荒马乱,她一个人跑出去了,好多年都没有音讯。”
林蔓道:“那后来呢?她突然自己回来了?”
小田道:“对,那时候谭局还在公安局,据说是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在局外找他,他走出去一看,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他离家多年的女儿。”
林蔓道:“她有说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孩子是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