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初站在病房门外，背对着病房门，不进去，也不说一句话。
纪纯的手机亮着，屏幕上是她早上没来得及看完的林建国的资料，最后一张病例单上，赫然写着“胃癌晚期”。
和刚才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所说的不谋而合。
短短几个小时，事情却发生了极大的反转。
林建国的病最后只有死亡那一种可能，只不过是早或晚的事。
纪纯从来不愿意恶意揣测别人，在她看来，林建国若是想找这个小有名气的医生儿子，要求他负担住院费和治疗费，大可不必等到病入膏肓再出现，他既然选择了在自己所剩不多的时日找上亲生儿子，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良心上过不去，想在生命的最后取得儿子的原谅。
这种以情接近的结果，反而比单纯的为了钱更难处理。
看着纠结着不知该不该进病房的温言初，纪纯心下了然。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知该如何去劝温言初，纪纯和叶尚两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觑，眼神不时看向温言初，两人都愁眉苦脸的，面对这样的事，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去解决，他们怕稍有不慎，触了什么他不愿提起的往事，反倒是帮倒忙。
“温伯伯。”
“温院长。”
来人打破了病房外的尴尬氛围。
温博远穿了一身西装走过来，对着纪纯和叶尚点了点头。
“怎么不进去看看？”
温博远走到温言初面前，面对父亲，温言初即便是心里有再多复杂的情绪，也只能努力收拾好，靠在墙上的身体站直了起来，声音还是虚弱。
“余主任说了，还没醒。”
“好。”温博远点点头，“你跟我来。”
“小纯，你现在这里等着，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们。”
纪纯答应。
温博远来过医院几次，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温言初的办公室。
“父亲，对不起。”
这是温言初的第一句话。
“你对不起我什么？”
“今天上午在医院造成的混乱，还有......”
“还有你亲生父亲？”温博远笑了，却满含威严。
“你不用对不起我，我了解你，你待人有礼，又很孝顺，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对林建国的出现有没有什么意见，你骨子里流着他的血，就算当年的事情是他对不起你们，但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撒手不管。”
温博远边说边拿出纸杯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了几口。
“说吧，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就像父亲说的，他给了我生命，又养育了我七年，为人子，我做不到完全置之不理。”
温博远显然料到这一点，点头，“嗯。”
“但是......”温言初说到一半顿了顿，似是心里在剧烈挣扎着，过了半晌，才继续说：“但是，要我完完全全尽到一个儿子的责任，我做不到。”
这话说出来，温博远也没有太多的意外，他虽然与温言初也不算亲近，但毕竟从七岁开始便抚养他，二十年的抚养之恩，将他培养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温言初是什么样的性格，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再清楚不过。
温博远拍了拍温言初的肩，语重心长的叮嘱：“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就不要让自己后悔。”
作为养父，温博远干涉不了他的决定，更不可能用道德绑架来要求他什么，“不要后悔”是他唯一能说的话。
温言初答应，但心里却越来越迷茫了起来。
第63章 倔强
从十一楼下来，短短几层的距离，温言初好像走了半个世纪那么长。
纪纯一直在病房门口等着他。病房门半掩着，隐约能从缝隙里看到在里面忙碌着记录各项数据的医护人员。
“温言初......”
温言初的脸色很不好，说不上是病容一般的惨白，而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那双令纪纯着迷的桃花眼，此刻像是一汪死水，毫无波澜。
“要不我陪你一起进去吧？”
很担心他，纪纯怎么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想陪着他，想替他分担一些悲伤。
“不用。”温言初淡漠地摇了摇头，偏过头见纪纯皱成一团的小脸，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努力扯开一抹笑容，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有些事，我想单独和他说。”
说罢，凑上前，带着那阵熟悉的薄荷味一起靠近，最后，柔软落在她的嘴唇上，只停留了三秒，他慢慢退开。
“别担心，乖乖等我。”
看着他义无反顾走入病房的背影，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其实他有时候真的很倔强，倔强得令人心疼。
林建国已经醒了，穿着病服躺在床上，插着呼吸管，半睁着眼，看起来，竟然比他刚刚穿沾着泥的军训服的时候干净了许多。
几个护士走了出去，只留下了余主任。
“小温啊。”余主任将病例合上。
“余主任。”
“好好陪他说说话吧。”
情况不太好，又不能当着病人的面直说，余主任留下这一句话，拍了拍温言初的肩，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