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卿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好在源晓竹和路长卿相处了一年时间，能揣摩出他真正想表达的东西：“电车难题？”
“电车难题”是伦理学领域最为知名的思想实验之一，其内容大致是：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考虑以上状况，你是否应拉杆？
路长卿轻笑：“对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只是路过轨道的旁观者，他们只能看着电车从既定的轨道上驶过而无能为力；但你将来是联邦的执政官，所以你只会是手握拉杆的那个人，牺牲多数人还是牺牲少数人的决定将由你来做出。”
“您面临过这样的难题吗？”源晓竹轻声问道：“那时候您是怎么做的呢？”
“如果你足够强大的话，你会找到第三种选择——同时拯救多数人和少数人。”路长卿说：“这样的选择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必须要足够强大才可以。就像是你之前面临的境况那样，你救下了那几个幸存者，也没有让自己遇害而间接让其他幸存者失去希望。你做得很好，联邦未来的执政官就该是这样——联邦执政官不应该在少数人和多数人之间衡量，他应该救下所有人，因为无论是多数人还是少数人，他们都是联邦公民，谁都不应该被放弃。”
“我希望你能成为那样的人。”路长卿的语气很认真：“这样的人才是我期盼的下一任联邦执政官。”
源晓竹正色道：“我会努力的。”
“阿尔法星的事或许会比较棘手，但早点面对这些困难不是什么坏事。”路长卿顿了顿，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您知道阿尔法星的事另有隐情？”源晓竹从路长卿的话中听出了隐藏的意思：“您早就知道我此行不会一帆风顺吗？”
“实际情况是有些棘手，但不是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不能永远在背后支持你，所以从一开始就得让你学着独自克服困难。”路长卿说：“希望你不会因此而怪我。”
源晓竹一怔：“我怎么会怪您呢？像您说的那样，我总要独自面对这些事。我只是觉得，如果能早点知道阿尔法星上的事，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群众受难了。”
“你现在也是在拯救他们。在这一点上你做得不必任何人差。”路长卿笑笑：“时间不早了，去忙你的事吧。”
源晓竹从善如流地和路长卿道了别，然后切断了通讯。
·
此刻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源晓竹去视察了一圈救援情况，又给下面的人分配了一波任务，等忙完天都黑透了。
源晓竹跟同行的人一一道别，轮到副总长的时候，这人一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模样。
源晓竹连轴转了好几天，最看不惯下属磨磨唧唧的样子，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明早我还有事要早起处理。”
“那个，其实也没啥……”副总长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源晓竹眉毛一挑，正要佯装发火——
结果副总长突然后退一步，朝源晓竹深深鞠了一躬，一边鞠躬还一边特诚恳地说：“源小姐，我代表阿尔法星的所有人，谢谢你。谢谢你赶来救我们。”
源晓竹被副总长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懵：“你没发烧吧？我是联邦政府派来的，救你们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源晓竹说着就去扶副总长。
副总长躬身不起：“不是谁都会像源小姐你这样真心诚意为阿尔法星打算的。今天如果不是源小姐你坚持，郑议长不会同意让戚博士接手研制抗体一事的。更何况你刚来的时候还差点因为阿尔法星的人丧命，如果换一个人的话，早就不会管阿尔法星民众的死活了。”
“……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我总不能因为这点事不管阿尔法星的死活。”
“我在阿尔法星地方政府干了很多年，官员间互相推诿假公济私的事我见多了。”副总长语气诚恳：“但像源小姐您这样，明知道事情棘手还愿意留下来尽心尽力的人真的很难得。我看得出来您很有背景，如果如果不想管阿尔法星的事的话，是完全可以中途退出的，但您还是选择留下来主持大局，真的谢谢您。”
“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源晓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得好像我很伟大一样。起来吧，让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我没什么本事，如果我能早点发现总长的异常的话，也许今天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但很可惜我没有做到。”副总长说：“现在阿尔法星只能拜托您了，源小姐。”
“我不会让阿尔法星失望的。”源晓竹说：“起来吧。”
副总长挺直了腰杆，把自己知道的最后一点有关阿尔法星的事全数告知了源晓竹，然后缓缓转身离开了。
源晓竹看着副总长的背影，莫名有种萧瑟的意味。
这位副总长其实也有颗为政的雄心，只是阿尔法星的总长一直独断专行，让副总长很是被动和边缘化，以至于这次丧尸病毒爆发，直到总长死后副总长才有机会越过总长去向联邦政府汇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