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想，只要源晓竹说她已经不爱纪衡了，不管这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不管这是不是权益之下的谎言，只要源晓竹说了，他就可以既往不咎，当作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然而源晓竹没有回头。
她站在门口，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我以生命起誓，我对联邦的忠诚永不动摇。”
她会永远忠于联邦，穷尽一生以生命以热血守护这个抚育她长大的祖国。
但她无法强迫自己不去爱纪衡，她做不到，也不想那样做。
从许多年前开始，直到她生命的尽头，她会一直爱着纪衡。
她根本不可能不爱纪衡，她爱他将一直爱到她死。
第113章
邓秘书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下门。
来的路上邓秘书恰好撞见了夺门而出的源晓竹，冷不丁被对方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还不等邓秘书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源晓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邓秘书敲了好几下门，里面的人都没反应。
不至于吧，执政官明明在里面好。
好长一段时间没等到回应，邓秘书只得小心翼翼地把头探进去：“执政官，您……”后半句话在看见办公室里的景象后不自觉地咽了下去。
只见办公室内那张宽大沉重的办公桌翻倒在地，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洒落了一地，弄得地面上一片狼藉。
最可怕的是路长卿一言不发地坐在扶手椅上，周身笼罩着一阵寒气，右手撑额，脸上的神色冷峻得可怕。
要是换成哪个胆小的人，估计当场就能吓得拔腿就跑。
“执执执政官……”邓秘书战战兢兢地开口，心想自己要不还是先避个嫌？
“我错了吗？”路长卿低声问，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带着种说不出的痛苦和哀伤。
邓秘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路长卿也并需要他对方的回答，他自嘲地一笑：“或许我错了吧？可就算错了又怎么样？”
“您没有错……”
“不，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冲动，不应该这么意气用事。”路长卿的声音很低，仿佛受伤的孤狼在山崖下泣血：“事情原本不会变成这样。”
在所有的处理方式中，他偏偏选择了最激进了一种。
他非要亲手揭开事情的真相，非要逼迫源晓竹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样做等于彻底识破了他和源晓竹之间的那层面纱，等于亲手把源晓竹推向自己触不到的远方。
其实就算那份录像证明源晓竹爱上了纪衡，又能怎么样呢？
他明知道源晓竹会忠于联邦，明知道就算源晓竹爱纪衡也不会背叛联邦，他又何必把源晓竹心底的伤口血淋淋地揭开？
而且偏偏要选择这个时候揭开当年的真相，这样一个大战在即，刻不容缓箭在弦上的时刻。
最好的做法明明是当作不知道这件事，让源晓竹以为她的秘密将永远封存于地下。
战争结束，无论纪衡身死或者逃亡，他都将永远消失在源晓竹的生命中，永永远远不能再影响源晓竹。
未来的岁月那么长，这份见不得光的爱意总有一天会被时间冲淡，会无声无息地枯萎消失。
自己才是唯一能够陪伴在源晓竹身边的人，只要当作从未知道过这件事，只要耐心地等待下去，他终有一天会得偿所愿。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啊。
他控制不住想把这件事挑明，他想要源晓竹亲口否认这件事，想要源晓竹亲口告诉自己她已经不爱纪衡了，她要重新开始。
那个时候他内心隐隐期盼着，期盼源晓竹能够在看完录像后嘲讽一笑，说这些不过是污蔑，她从未爱过纪衡。
又或者，她至少能够告诉自己她已经不爱纪衡了，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她愿意重新开始，往日如烟，早已消散。
但源晓竹没有。
她没有否认。
她甚至不愿意对这件事辩解一丝一毫。
哪怕身败名裂，她也不愿意否认自己对纪衡的爱。
路长卿突然嘲讽了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冲动。
可他又怎么能不冲动呢？他从未想过源晓竹会爱上纪衡，他宁可源晓竹谁也不爱，也好过现在这样让自己嫉妒得发狂。
路长卿想起了从前的一桩桩往事，那些过去不甚合理的细节，此刻都有了解释。
当年源晓竹被纪衡劫持到战舰上的时候，源晓竹冒着天大的风险救下了丁泽，却没有告诉丁泽她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想在想来，也许那个时候源晓竹是打算和纪衡离开的，她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诈死遁走。
此刻路长卿终于明白了何为锥心之痛。
那是种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宁愿面对死亡也不愿面对现实的痛苦。
路长卿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直到日升月落，月落日升，第二天清晨，旭日从东方升起时，他才终于缓缓移动了一下。
理智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
路长卿痛苦地发现：他终究还是无法亲手将源晓竹推入深渊。
即便源晓竹想要诈死遁走，她终究还是冒着暴露的风险救了丁泽，在自己的爱情和对联邦的忠诚之间，源晓竹只会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