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我哪有空去开家长会？你跟班主任请假吧。”
眼见她在纸上写下：我死了也不会有人难过，大家的生活可能还会更快乐。
四火差点气爆了，一把抓住邱燚的双肩，指骨用力，森白的手背青筋暴起，牙齿咬在嘴唇上，从齿缝里吐出一句话：“因为这个跳楼？”
邱燚感受到肩膀的疼痛，但没有反抗，神色讪讪地点了头。
“好，先不提这些原因值不值得你自杀。”四火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而后又问：“你不想上学了？”
邱燚点头。
“有人欺负你？所以不想去上学？”
邱燚点头又摇头，一时难以表达自己心中所感。
小房间陷入安静，
四火背靠着白墙，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微曲的长腿一下一下地轻踢着身后的墙壁，有节奏的敲击声是凝滞的空气中唯一的声响。
她微低着头，头顶灯光投下，眉眼都笼罩在淡淡的阴影中，只能看见光照的淡色红唇紧紧抿着。邱燚摸不准她想干什么，因而不敢作声。
“你家这两天没人？”四火突然打破寂静。
“啊？”邱燚刚才走神，没听清楚，投过去疑惑的眼神。
四火：“你家这两天没人？”
邱燚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四火偏过脸看她，被灯光照耀的半边脸森白冷肃，秀气的五官仿佛最僵硬冰冷的玉石雕琢，漆黑的短发笼在雪白的脖颈边，脊背腰腿线条流畅瘦削，整个人犹如紧绷的弓弦。
当她的目光投射过来时，邱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悄悄地吸了口气。
“我明天去上学，你在家等我。”
四火不紧不慢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刻意压低原本乖软的音色，嗓音中透出冰凌凌的冷气，像结冰初融的溪流趟过听者的耳朵。
邱燚：“啊？可可可可可是是是是——”
“学还是要上的。”四火无所谓道，“你不想上我帮你上，反正我也是邱燚。”
邱燚咬了咬嘴唇。
“不是单单为了帮你。”四火注视她说，“我想上学，正好你不想上学。所以一举两得。双赢。可不可以？”
邱燚有些吃惊四火这样性格的人还会问可不可以，她本以为自己只是被通知。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很少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往往都是被通知的那个。、
“嗯嗯嗯！”邱燚露出笑脸。
四火朝她伸出手，眉眼微弯，露出一丝得意轻快的笑容
“合作达成，那么姐妹，我可以借住几天么？顺便借我点生活费？”
邱燚伸手握住面前的手掌。
四火顺势跪坐到床被上，面容舒展，一粒粒解开衣扣，见邱燚愣愣地盯着自己，动作一顿：“能别这么看着我吗？我不习惯被人看着换衣服。”
邱焱的脸蹭得通红，实际上她刚刚又走神了。此时连忙转过身，紧紧把眼睛闭上。
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大概两三秒的时间，就听四火说换好了。
好快。
邱燚心里想，然后红着脸转过背，见四火穿着自己的新睡衣，睡衣是母亲李芳淑买的，毛绒绒的粉色，印着可爱的猫咪图样，称得穿睡衣的人也可爱了几分。
四火捏了捏胸前的猫耳朵，她从来没穿过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衣服，有些不喜欢。不过这种时候，有的穿就不错了，还挑什么？
“好，那么告诉我，都有谁整天闲得发慌不好好学习，没事就欺负你？名字写出来，手机里存照片了更好。”四火说。
邱燚一想到那些人的面庞，眼中不免流露出惊恐，写字时也格外用力，仿佛笔下的人名会随时召唤出那些魔鬼，写一个名字顿一下。
雪白的纸张被尖锐的笔尖戳破，阻滞的笔触划出几个名字，然而这几个名字并不是邱燚痛苦根源的全部，只是她坠入窒息深海的几双推手。
更多的，那些无法写出姓名的人，集体汇成几欲将她溺死的海水。
相比这几个人，邱燚更怕的是周围人不约而同的漠视与孤立。
“别看了。”四火从背后单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抽走她笔下的纸张，“没事的。”
透过薄薄的眼皮，能够感觉到她的眼球在手掌下轻轻颤动着，四火从心底升起一丝深重的怜惜。
四火不由自主地想起初二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幼小、可怜、无辜的样子，仿佛懵懂无知的小羊羔。
她将手中纸张暗无声响地揉成一团，顺手塞进挂在椅背的牛仔裤里。
冰冷的触感令邱燚心神一震，回忆似黑暗潮水般悄然退去，唯一的真实是靠在身侧的四火。
“我我我我我没没没没——”邱燚费劲地从喉咙里憋出第三个字，“事。”
四火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没有再说什么，钻进被窝里朝邱燚招手，“快睡，明天我还要早起。”
邱燚顺从躺到她边上，四火关了灯。
四火睡觉规规矩矩，仰面朝上一动不动。邱燚脑中有许多光怪陆离的想法，一时间睡不着，小心翼翼地翻了几次身后，干脆侧着身，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抹月光，注视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