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还在睡，高大修长的身躯趴坐在狭小的座位上显得有些憋屈，期间被前座的同学吵醒过，他抬头时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深棕色的眼睛充满凶兽般的戾气，眼白布满红血丝 。不满被吵醒，他踢了一脚前座的椅子，连话都懒得说，又继续趴着睡了。
到现在还趴着。四火怀疑他是不是睡昏迷了。
四火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学校，几乎忘记该怎么和同学相处。印象里，同桌是交流最多的人。
“喂。”四火敲了敲他的桌子，“放学了。”
蒋焚一动不动，嘴里模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四火握拳在他耳侧捶得桌面碰碰响，提高声音，“同学，下课吃饭了！”
“滚！”蒋焚猛然抬头，脸上笼罩着浓浓的不耐烦，眼神凶狠，声音蛮横：“别烦我！”
第一次向同学释放善意就得到了这样的回应，四火并没有难过的感觉。事实上她很是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收回手自顾自地收拾东西。
但这次，蒋焚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得久了一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抓了抓凌乱的黑发，又睡下了。
这位脾气极差的同桌睡了大半天，然后在下午第二节课间走出教室，一直到第四节课放学都没再出现。
估计是翘课了。
放学后，住校的学生要上晚自习，走读的人可以选择在学校上晚自习也可以回家。
四火正收拾书本，三个外班女生从后门走进教室，班级里闹哄哄乱得很，四火没有注意到她们，直到桌子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故意的。
四火的视线从那只穿着小黑靴的脚顺着腿一路看到对方的脸。
姿色六分，身材八分，人品给负二分，不能再多。
动脚的是个眼睛细长画着淡妆的高个棕卷发女生，另外两个，一个栗色短发，另一个染着当下时尚的青灰色乱发，妆容比棕卷发更浓重一些。
这三个人一进来，四火座位周围的人说话声音立刻压低，避之不及，纷纷走得远远的。
四火本想过两天再找这三个人，没想到她们第一天就主动送上门。
棕卷发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四火的肩膀，“小哑巴，我们要的东西呢？”
这趾高气扬的声调，真是听着就来火。
邱燚只写了这三人的名字，但没细说平时怎么被欺负的，四火并不清楚三人组要什么。
四火斜督了她一眼，“什么东西？”
“五十遍语文试卷。昨天不是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今天放学要么？等一下——你说话了？”棕卷发后知后觉地发现面前的人有些不对劲。
栗短发也察觉到了，平时小哑巴见到她们头都不敢抬，她们说两句话立刻抖得小鸡仔一样。
但今天光看表情就不对劲，冷淡中带着烦躁，撩着眼皮看她们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感。
“哈，小哑巴说话了？”青灰发转学进来才加入三人组，做不良女生没几天，没眼色迟钝得很，此刻格外想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开始不知死活地挑衅。
“哑巴说话奇观啊！来来来，再多说几句给姐姐们听听。”青灰发嘲讽大笑，“你们班同学也没听过你说话吧，再说几句，那什么背个蜀道难听听。”说着抬手想抓四火的胳膊。
四火反手扭住女生的胳膊，手下微微用力，朝棕卷发抬了抬下颚，“出去说。”
“啊！你敢打我！”青灰发尖锐地嚎叫了一声，随即开始谩骂：“艹你妈！你个小B子，你他妈赶紧给我放手！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同学，嘴巴放干净一点。”四火低沉沉地说，“文明和谐，社会主义价值观不知道？亏你还是文科班的。”
栗短发刚想上手，棕卷发抬手拦住了，“出去搞她。”
快到晚自习时间了，教室里面起冲突，很快就会引来老师。
“你放开我！放开我！”青灰发还在哀嚎，四火手一松，她立刻抱着自己疼痛不止的胳膊后退了几步。
四火动了动漆黑的眼珠，唇角微微一动，冷凝的面部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几乎可以称得上邪恶的微笑。
暮色四合，夜风在楼顶呼啸而过。
远处，纵横交错的高架桥如同发光的游龙起伏，千万车辆汇聚成洪流而后又分流向城市的四面八方，无数道各色灯光照亮了城市，暗空中的星月都显得黯淡。
楼梯出口的小房屋是楼顶唯一的避光避风处。
蒋焚背靠着阴影中的墙壁，手指间夹着根香烟，他低垂着眼皮，掏出打火机。
这时，楼梯出口传来清晰而凌乱的脚步声，随即是几个女生吵吵闹闹的说话声。
“咔嚓”一声，旧式的金属打火机冒出幽蓝的火苗，细细的香烟被点燃了。
蒋焚轻吸了一口，微微抬起眼，看着远处的霓虹灯光。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就是烦，干架之前还有这么多屁话。
他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长腿刚想动，忽然第四个人的声音随着夜风飘了过来。
是他的小同桌，小结巴——邱燚的声音。
他顿住了脚。
“本人金盆洗手很多年，不喜欢弄什么血光之灾，大家都是同学，不能对同学友好点？我怎么着你了，是抢你还是偷你了？需要天天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