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秉义看了眼田姜,已是心知肚明,遂撇开不谈,只笑说:“左主司官脉跳急顺男,右主司官脉跳急顺女,吾方仔细听过,左右主司同跳,急缓相齐,夫人肚型圆挺大于四月,是以在此恭喜夫人及老太太……”他顿了顿:“显见一胎双生,儿女同乐。”
房里静一瞬,忽如滚油炸锅般噼噼啪啪热闹起来。
丫鬟婆子满脸笑容,恭喜声络绎不绝。
沈老夫人擦拭着眼角,府里近日愁云惨雾笼罩,这讯息便如刺破云雾之曦阳,实在是重振人心、鼓舞士气儿。
“老太太怎哭了?”夏婵也不禁泪洒洒地。
“便是哭也是被他气的……”沈老夫人指着钱秉义道:“跟他老子一样德性,总不肯给个痛快话,非把人吊得半死不活的。”
众人都抿起嘴笑,田姜心底又是欢喜又是愧疚,想不到里头竟藏着两个小东西,难怪她这么能吃……肚儿会比苏姨娘挺许多。
她够糊涂,怎能受杨衍蛊惑,不想要他(她)们了呢!
前世里他们陪自己一道死在冰天雪地里,这世里她定要和沈二爷誓死守护他们。
心意已定,田姜便觉得说不出的释然,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肚皮似被踹了一脚,悄悄用手揉了揉……
活泼泼的小家伙,也不知像了谁!
……
回至栖桐院,田姜才坐定,便命陶嬷嬷去唤沈勉过来。
翠梅已把她怀双生说了,一院的丫鬟婆子闻讯都来道喜,田姜笑眯眯的,命采蓉都赏了钱。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沈桓恰来禀事,招呼进房坐了,给他一包银子回去分给暗卫们。
待丫鬟婆子称谢走了,沈桓一脸感慨:“二爷诚不吾欺,果然地沃勤耕有收成,一结就两果儿。”
田姜正吃着茶哩,乍听竟把自个呛住,揩帕子捂唇咳了几声,小脸胀得通红。
翠梅忙替她拍背顺气,一面朝沈桓恼道:“从哪里听来的混帐话,还打着二老爷幌子,我要回老太太去。”
沈桓慌了,赌咒发誓绝对是二爷说的,还有徐泾及沈容等几暗卫可证。
田姜怎不知沈桓性子,十之八九这真是沈二爷的原话……她也是叹气了,风光霁月的谦谦大儒,背地里怪会胡言乱语。
其实她早该惯了,床笫之欢时他甚么糙话没讲过……逼着她也说了不少……
不能再多想,要掉泪!
她朝翠梅摆摆手,只嗓音微哑地问:“你有何事来寻我?”
沈桓肃起面庞,正色说:“今是来同夫人告别,除留沈容及三五侍卫护您,吾与徐泾等数十人将另觅他处。”
田姜默少顷又问:“打算甚么时候离开?”
沈桓回话:“这厢同夫人辞过就出府。”
田姜颌首,朝采蓉嘱咐道:“你带沈指挥使去沈霖那处,取一千两银子给他。”
采蓉嘟着嘴儿不高兴,这帮忘恩负义的,看着沈二爷遭难了,沈府要败落了,倒是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呢。
却也不敢违背主子命,气哼哼一声,迈着步儿甩帘先去了。
沈桓看在眼里挠挠头,莫名有些踌躇,想想又作揖低声说:“我们还会回来的。”
田姜抿唇轻笑:“我知道!”
沈桓咧咧嘴算是把心放下,夫人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非采蓉这等无知愚笨小丫头可比。
……
沈桓前脚走,陶嬷嬷领着沈勉后脚到。
田姜也不急着问他话,只说:“可用过晚膳么?”
沈勉摇头,应景的腹中咕噜一声响。
田姜笑容微敛,却也不多说甚么,朝翠梅道:“上晚膳罢。再让柳家媳妇炒两道辣菜,勉儿蜀地来的应嗜辣。”
话音还未落,沈勉紧着声说:“谢过二伯母好意,勉儿滴辣不沾,否则浑身发红出疹,奇痒难忍。”
田姜心沉了沉,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崔氏在时,命厨房每顿给沈勉送去的,都是掺了辣椒的饭菜。
难怪她但得偶遇沈勉,总见他脸颊红肿着,原以为是不耐京城寒冷天气起的冻疮……
这正是:花枝叶底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
第559章 各自量
用过晚膳,沈勉吃饱喝足,起身谢过,恭敬作一揖便要告辞。
田姜叫住他,放下手中茶盏,语气不紧不慢:“勉儿,二伯母待你怎样?”
沈勉心一蹬,连忙道:“二伯母待勉儿极好。”又添一句:“比亲生爹娘还亲。”
田姜淡淡笑了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岂能相提并论!二爷与我平生朴实自守,最憎阿谀逢迎之习,诫训你莫将言语落浮夸,更应言行一致,表里相应,方能遇事坦然,常有余裕,否则必流于世俗,平如庸人,终难成大器。”
沈勉面若红布,低声羞惭道:“二伯母诫训的是,勉儿自当谨之。”
田姜颌首:“我今日去昭狱见过二爷,他提起有物在你手中,可是真的?”
沈勉心思聪慧,从袖笼取出封信笺,捧着递上,一面道:“这是伯父暂存勉儿处,吩咐若有日伯母索讨定要交还。”
田姜接过翻来复去打量,漫不经心问:“你可折开看过?”
沈勉朗朗回话:“勉儿虽年纪尚幼,却还算言而有信之辈,自不窥缝,也恐旁人知晓,吃穿坐卧皆附身前,不敢马虎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