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这就要到亥时了,你要不回里间等少爷吧?”
画眉知道端木青是进宫去了,那夜宴听母亲说,都要子也过后才会散,官居一品以上当然官员和皇亲国戚,还得留在宫里,到第二天和皇上一起开坛祭天祈福后,才能回来。
少奶奶要坐在这凉嗖嗖的外室等一夜,那可不好。
“把这些书搬去里间的榻上,我抄几张就睡。”
指着茶几上的竹简说完,瑾俞自顾自的进了内室,心里莫名的烦躁,担忧。
画眉的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就给瑾俞把东西摆在了榻上。
瑾俞让她去点了醒神香,自己研墨提笔写字。
这边端木青出了宫门,一上马车,在行驶中就把铠甲脱了,换上了普通的便服,摩挲着熟悉的冰凉,每一块铁片的纹路都是记忆里的触感,跟着他八年的铠甲,变的是大小和分量,不变的是英勇善战。
“好好的收起来吧!”
“小的明白。”
对着车外说了一句,吴明朗声应下了,车里的人看不见车外人的表情,一贯古板的脸上,这会儿已经是满脸的悲痛。
跟着主子十几年了,上阵杀敌也八年,主子的壮志凌云他知道,主子的艰难困苦也知道,但没有想到,最后会是现在这个下场。
哪个英雄豪杰,会不希望驰骋疆场的快意,不是被逼无奈,谁又会把生死与共的兄弟们,都安排出去,只余自己孑然一身。
“属下久候将军多时了!”
出了皇宫界内,一队十余人齐齐侯在路边,看见挂着灯笼上端木字样的马车过来,出声拦了下来。
“贺宇?”
端木青撩起车帘,便看见以贺宇为首的是个副将和参将都在外头。
“我等……是来和将军喝酒的。”贺宇红了眼眶,道。
“胡闹!皇宫禁地,谁让你们等着此处了?是活得不耐烦,皮痒了吧?”端木青厉声呵斥道。
无故靠近皇宫,都按乱党处置,这些人个个五大三粗的,之前没有被带走,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卑职知道了。”贺宇摸摸鼻子,被骂一顿反而把那股哀伤骂没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当下便开了颜,“那将军喝不喝酒啊?大家都来了,就等您了!”
还能不喝吗?
半路上来拦人,他不去也不行,况且从今以后,想要再聚,难了。
“喝!”
从戌时到亥时两个时辰,二十几个汉子,酒坛喝了一地。
一开始还能欢声笑语,等到酒意上来后,不胜酒力的,已经开始嚎啕大哭了。
大家都知道大将军不做将军了,交了兵权,无疑是老虎剃了牙,昔日的雄狮,往后会是什么下场?
不得而知。
只余满腹的悲切,壮志未酬,怎奈良弓已藏。
端木青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镇定,除了酒意上脸外,一直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默默看着他的手足痛哭流涕。
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是我对不住大家了,这时候抛下你们。往后各自保重,年年都有机会喝酒。”
拎起一个酒坛,端木青仰头直往嘴里灌,一直到最后一滴酒水落尽嘴里,抬袖一抹,空空的酒坛以落地,人也抬脚离开了。
本就不善言辞的人,刚刚那算是对下属说的最柔情的一句话了。
一屋子东倒西歪的醉汉,在那道高大的身影出去后,皆是红了眼眶。
沙场上有大将军,不管多难得战役都有了把握,每次军饷推迟,都是大将军自己拿自己的银子补上。
胸怀坦荡装的都是子民的安危,英勇不暴虐,不滥杀无辜,也不抢占属下的功劳,这样的将军哪里去找?
“我都替将军不值啊!”高大的汉子抹了把泪,瘫坐在椅子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上位者还能做一些不让人心寒的事情吗?
“闭嘴!少在外面胡言乱语,将军是功成身退。”贺宇清醒一点,连忙呵斥住。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不必赘诉。
“喝酒喝酒!今晚大年夜,不醉不归……”
把身后最亲密的兄弟都留下,端木青一直挺直的背脊都没有弯过,那几坛子酒喝进肚子里去,好像没有任何作用了似得。
☆、第八百八十章醉了醉了
等到酒楼门口,吴明要来扶他上马车,被端木青挥手拒绝了。
稳了稳神他还能若无其事的上了马车,等坐下后,端木青才长吁了一口气,满腹的心思涌上心头,这才显出几分醉态来。
半个月为限,那只不过是皇帝用这时间来另做打算,好把兵权收回做得冠冕堂皇一些罢了。
不论半个月,还是半年,没有什么区别,往后余生,他只要守着娇妻,护着家人过就行了。
毕竟实实在在喝了好几坛子的酒,等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南街的院落,端木青已经醉了过去。
好在他酒品不错,喝醉了也只是蒙头就睡,吴明搀着他下马车的时候,他还有点意识,朦朦胧胧中看见瑾俞,绷紧的弦立马松泛了。
“这是喝醉了吗?”
瑾俞听到动静迎出来,还没有走近,一股很大的酒劲扑鼻而来,就和她酿的酒坛子打开一样的味道,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