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清盈的目光,明宣帝亦看向她,只见她一身白衣,腰饰玉带,发系丝带,俨然是个霜姿少年模样。
在她脸上丝毫找不出半点往日痕迹,若非眉眼间还有些熟悉,怕是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了。
昔日娇羞柔婉的女童变成了如今意气风发的少年,如此俊俏的面容,看得就是身为男子的自己也忍不得妒忌,岁月还真是能抹去一切,彻底改变一个人啊。
“陛下。”
明宣帝微微有些失神,这一声叫唤正好让他收回神思,他从案上缓缓起身,眉眼间漾起一抹温色:“澜儿是几时回来的?”
洛惊澜高挑的身子一怔,一时之间便失了心神,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一声叫唤,为何会觉得时过境迁呢?
洛惊澜敛了敛眸色,低低回道:“进城不久,便想着入宫拜见陛下。陛下近来可好?”
明宣帝在她面前站定了,仔细打量着她,眼眸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朕很好。澜儿过的如何?怎么忽然回来了?”
明明他已经下令禁止将宫中变故透露出去,她竟然还是及时收到消息,看来在金陵的根基不浅啊,她这次回来,是想插手朝政军务,削弱他的权利么?
洛惊澜垂下眼眸,微微一笑的道:“托陛下鸿福,一切安好。只是刚回来,难免有些不适,这几日怕是不能入宫给陛下请安了。”
明宣帝面露舒笑,摆了摆手,温润的道:“那便好好歇着,照顾好身子便是。其他的,就交给下人去办。”
洛惊澜微微颔首:“多谢陛下关怀。惊澜自会照顾好自己,只是惊澜一事不明,不知齐王如何侵犯了陛下和娘娘,陛下要将他斩首示众呢?”
闻言,明宣帝温润的脸色倏变,顿了顿才开口说道:“想来你也听说了,齐王轻薄皇后,又企图弑君,这可是死罪。就是朕想宽赦他,又该拿什么让朝臣们信服呢?”
陛下果然是陛下,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可要护下一个王爷,对他来说又算什么难事?
洛惊澜心叹一声,拱手恳请的道:“陛下说齐王轻薄皇后,可是陛下亲眼所见?陛下说齐王弑君,那齐王弑君了吗?他手拿何物来弑君呢?”
“澜儿!”明宣帝脸色严肃了几分,语气稍稍加重了些。
洛惊澜面无惧色,继续的道:“齐王的性子陛下很是清楚,他绝非荒唐好色之人,又自小对陛下十分尊敬,而皇后是他的嫂嫂,他又怎么可能敢侵犯皇嫂呢?”
“哪怕是路边的乞丐,齐王都会慷慨解囊,又什么祸心敢来弑君?惊澜以为,此事诸多疑点,望陛下慧眼明察。齐王必定感激涕零,感念陛下隆恩!”
未想她竟是这般犀利言辞,气势不改当年舌战群臣之风,看来不管岁月怎么变,她身上那股傲然丝毫不会减退。
若身为男儿……
明宣帝心头一惊,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双手微微一紧,但随后看了眼洛惊澜,又叹了口气,语气低缓的道:“既是如此,就让刑部好好查查,也别委屈了齐王。”
洛惊澜谦逊低下头,十分恭敬的道:“陛下英明。”
见她如此恭敬虔诚,对自己又处处尊敬,明宣帝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但心头得疑惑从未消减。
到底是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啊,这一回来,怕是无法安生了。
明宣帝低低想着,一张面容竟然抿出了一抹笑容。
又陪着他寒暄几句,洛惊澜找个借口从殿内退了出来。
云袖早已备好了御寒衣,一见她从里头出来,便急忙将貂绒斗篷罩在她的身。
洛惊澜拢了拢衣袍,轻声的道:“走。”
二人从长生殿出来,一路朝宫门而去。
“贱奴,就你也敢冲撞本宫!”
一道不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抬头望去,杨柳之间有几道身影。
为首的是个华服美人,看上去倒是气势不小,她的身后恭谨的站着一排橙衣宫女,而她面前的小宫女,却是卑微的低垂着头,几乎要将自己埋进了土里,可那华服美人依旧是不依不饶。
洛惊澜脚步一顿,视线落在几道身影上,随口的问道:“那是何人?”
身后的小太监顺着看过去,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禀殿下,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那个跪在地上的,是掖幽庭的罪婢。”
本也是无关紧要之人,洛惊澜自然不会上心,抬步便要离开,可就这时,女子尖锐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死傻子,你没长眼睛呀,差点撞着娘娘了,是不是活腻了?”
原来是个紫衣少年一路冲冲撞撞的奔来,险些撞上了她们之中的华服美人,为首的橙色宫衣的婢女,正替她的主子教训着莽撞少年。
只是宫中怎会有个成年男子呢?
洛惊澜思绪飞转,目光依旧锁在杨柳间的几道身影,却是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小太监道:“不用送了,回去向陛下复命。”
小太监恭敬的拱了拱手,“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打发走了小太监,洛惊澜眼眸勾笑,一时玩性大发的冲云袖说道:“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云袖自然也是恭谨的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