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壁是石头造的,她让人放了水,等着浴池上热气弥漫起来,才缓缓褪去了衣衫,顺着边沿的石阶一步步走入水中。
每走一步,水上就浮起一层红色。
霍雅秋将自己做的红玉膏全抹在了身上。她就是流汗,流的也是红粉的香汗。入了池子,洗出来的也是红粉色的水。
外头有价无市的太真红玉膏,在她这里最不值钱。
所谓洗去红妆,便是指她这样的了。
“京城里如我这般的女子,多了去了。你说夫人她一个人,怎么气得过来呀?”霍雅秋看着自己粉嫩的肌肤,柔和说着,“怎么就那般想不开呢?”
想开了,就会明白男人也就是那样。
越是在意,越是得不到。
和沙子一样,抓得越紧,流得越快。
浴池里的水在这温热的天气里冷得慢,更别提还有仆役在烧水。
人有了钱,该有的享受一点都不会缺。
一边洗浴,还一边能饮一两口小酒。
酒,还是冰镇好的。
水是热的,酒是凉的,人是美的,风是香的。
霍雅秋喝了小酒,慢悠悠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她不想让水将皮肤泡皱了,就从水里出来,用细软的丝绸轻轻擦干。随后她再一点点抹上自己做的红玉膏,身上每一块儿都抹了个匀称。
将一罐子红玉膏抹完了大半,她看了看罐底,不得不轻叹一声:“用起来可真是快极了,又要做新的了。”
她等身上红玉膏干得差不多,不会黏到衣服上,她再披上衣服,从浴池屋子里走了出去。
双眸瞥见着一个头脑灵活的仆役,霍雅秋就招了招手,将人给唤过来了。
那仆役看着就一股机灵劲,过来就忙殷切问:“主子可有吩咐?”
真正的两个主子,一个不管家中琐事,一个病了。在这宅子里,倒是轮到她也能被称一回主子了。
她笑出了声:“去问问林员外,这今日晚上用饭,是在我这儿随便吃一口再回去,还是我这儿给他送过去。夫人那儿厨房里都是药味,想来饭菜都会沾染上一些。药多吃了可不好,晚上一股子味道,睡不安稳。”
这话说的……
句句是实话,还贴心,就算是夫人都挑不出什么错,开口还会显得自己小气。
仆役没再多想,低头应声:“是。”
霍雅秋轻哼两声,就准备去拿个琴弹两下,意思意思。
她其实不会弹什么,就摆个姿态。
林员外就会觉得她好似一个天仙,什么都肯学着点,什么都有意思。
呵,男人。
不经意轻蔑一笑,她又收敛了那点神情,想着等下林员外来了,又要怎么唱这么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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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胭脂背后的事,知道的,不多不少也就那么些人。
说多,老百姓买东西不管那么多,说少,该知道的都知道。
京城里流行的玩意,不代表着在官家女子那儿都流行。
在命妇们眼中,霍雅秋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这红玉膏再怎么借了前朝贵妃的名头,用了不少昂贵的金银玉器装点,在她们眼里那都是一个小妾捣鼓出来的东西。
金玉满堂里有,那也就是有而已。
她们可用的东西多了去,不差红玉膏这么一个。
谭潇月则是根本不在意捣鼓出红玉膏的人是妾还是妻。这就和喝一口奶,还要去琢磨是哪一只奶牛产的,一定要是耳朵上纯白的,那也未免有点可笑了。
她和灵云到了市集,找人将马车看好了,直朝着那些个胭脂大铺子走。
雅秋在京城里确有一间大店铺。
从整个京城来看,一间大店铺,即便是租来的,那也是极为有本事的。
谭潇月刚一踏进门,就被一个小二含笑迎了上来:“小姐,您是想要添置点什么?看着面生,可是初来咱们店?咱们最出名就是红玉膏,不知道小姐可听说过?”
一下三个问题,热情得很。
谭潇月望了望里头:“红玉膏是什么?我确实是初来,就随意看看。”
身为这种店铺的小二,极为会看人。
看女子,先看手。
手上光洁得很,那就是家里头不会干粗活的,有人伺候着。即便有点老茧,那多是动笔、弹琴一类的事,与做粗活的手是不同的。这一类人大多不是官家女子,就是商贾之女。
其次看穿戴配饰。
官家穿戴有讲究的,尤其是那些个命妇。万不能随意越了规矩牵连夫家。
头上的发型也讲究,已婚和未婚都不同。
谭潇月虽说今日外出没任何配饰,手掌暂没瞅见,可光看手背也知道绝对算得上白皙光洁。
这是买得起胭脂的人。
“咱们这红玉膏,京城里可流行了。咱们最好的,叫太真红玉膏,您有钱,咱们这儿都不一定能供出货。”小二故意小声眨眼,“金玉满堂听说过么?那儿太真红玉膏,也就一两罐。”
这般说完,他又得意介绍起了别的红玉膏:“卖得最好的那几款红玉膏,则是什么味道都有,什么颜色都有。看花期,有的日子是石榴花,有的日子是月季,有的日子是桂花,有的日子是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