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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兵_苏眠说【完结】(5)

  阿援笑道:“郑重些总是好的。”

  秦束走出卧房,走过竹影摇漾的中庭,穿过皎白的月门,便见一池翠绿的莲叶,映着疏枝间筛下的月光,轻轻地拥挤地晃动着。

  尚未开花呢,便先挤上了。

  她独自地笑了笑,又沿着莲池往后边走去,还未走出这西苑,便见到了秦赐。

  他站在西苑的侧门之外,右手上提一桶水,似正准备往回赶的,却因被秦束撞见而不得不停了步子。

  秦束朝他走了几步。他如今已换上了秦府下人的青衣,衣袖与裤脚都绑得紧紧的,衣衽却敞开着,似是太热了,胸膛上还淌着几滴汗。头发经了梳理,脸上亦干干净净,那异族的轮廓便愈显得深邃,鼻梁高耸而瞳眸深陷,好像是要将那瞳眸里的光掩藏起来一般。

  她着意要盯住他,他却低头。

  她冷了声气:“我说过,你不用低头。”

  秦赐只好抬起头来。

  秦束满意了,复打量着他道:“一个月了,衡州便让你做这些事情?”

  “他也教我读书。”秦赐平平地道。

  秦束挑挑眉,“什么书?”

  “《氏姓簿》。”

  秦束笑了,“好书,这书学来颇有用。”

  秦赐不言。

  秦束的目光从他的肩膀滑下,看到他提着水的肌肉微张的手臂,道:“累不累?将东西放了,再来同我说话。”

  “是。”

  秦赐将水桶提去了他与衡州同住的偏房,衡州大呼小叫地迎上来:“什么事情挨了你这么久?”

  秦赐道:“我还须出去一下。”

  衡州古怪看他一眼,又懒懒收回目光,“去吧去吧,府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少,你要注意着。”

  衡州虽然口舌多,但心不坏,也不蠢;一个月相处下来,秦赐似乎能感受到秦束将他交付衡州的用意。

  他再次回到西苑那扇侧门边,秦束已不在原地。他往里走了几步——过去一个月他从未进入过这里——便见秦束正坐在莲池边的石凳子上。

  微凉的月夜,也无灯火,她便那样一动不动地端庄地坐着,黑暗中的侧颜弧度清丽,如一尊菩萨,毫无心肝、不言不笑的菩萨。

  见秦赐走到她身边,她便展开笑容:“一个月不见了。”

  “是。”

  “你知道我这个月去了哪里?”

  “我听闻您去了太后宫里。”

  “是啊。”秦束悠悠地道,“我要嫁人了。”

  这话说得十分自然,就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了嫁人一般,倒叫秦赐无法附和。

  “因为要嫁人了,我总有几分惧怕,所以才去黄沙狱里挑人,挑中了你。”秦束微微抬眼,长长的睫毛扇了一扇,“你明白吗?”

  夜空中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孤月,将秦束未施脂粉的脸映得更加苍白,松松挽起的发髻上那一片金箔泛出暗沉的亮色,有水滴沿着垂落的发丝轻悄地流下她那皎白如月的颈项。她仍是在笑,那沉默的笑容里却并无分毫的惧怕意味,而只似威胁。

  秦赐微微眯了眼。

  “我不明白。”

  秦束凝视着他,慢声:“我是说……从今往后,我只信任你了。”

  她的眼神那么专注,她的语气那么诚恳,反而让一切都好像只是句假话——

  “我只望你,最好也不要背叛我。”

  夜重,风轻,莲叶底下窸窸窣窣,是春水洄流的声音。有花香袭来,却辨不清是什么花。

  过了很久,秦赐哑声道:“我明白了。”

  ***

  秦束微微一怔,立刻又笑了。

  她一笑起来,便如春冰开冻,春雨入土,一切紧张的,刹那间全都松软了下来。

  她笑道:“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什么荣华富贵,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他似不自然地转过头去,“谢谢娘子。”

  她一手拢着衣襟,一手扶着石桌,慢慢地站起来,逼迫他看着自己。

  他没有后退,于是两人之间,只隔咫尺,她优雅站起,宛如一株妖异的碧藤在他的眼底生长攀援,而他只是纹丝不动地、冷而安静地站立。

  她反反复复地端详着他的眼睛,浅灰色的眼睛,像狼,即使在毫无意味的时候也透出疏离和抗拒——

  她突然明白了。

  他异常的乖顺并不是真的乖顺,狼是不可能乖顺的。

  只是他在此处一个月,所做的职事也都和他在黄沙狱做的一模一样,他便沉默地接受了,或许还认为他的人生仍然没有丝毫改变。

  在黄沙狱中做官奴,和在秦府里做下人,有什么区别?

  她要叫他明白,有区别。

  她要叫他明白,只要他足够听话,她可以送给他一切。

  于是她轻轻一笑,“明日缪夫子过来,你随我一起读书。”

  ***

  缪夫子是太学里的博士,秦司徒特聘他来给女儿讲学,讲的都是四书五经之属。翌日秦赐到了书斋去才知道,阿摇和衡州也来了,坐在后排陪前边的秦束读经。

  阿摇当先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秦赐,竟忍不住低低地“啊”了一声:“你换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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