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黛姑娘发现河神府里又少了两个小神。
府中众神集会时,主座下面空了不少位子,朝然纵是再瞎也能看出不对,黛姑娘硬着头皮要与朝然解释,却被朝然笑着摇头制止了。
集会后,回寝居的路上,朝然随口聊聊般问黛姑娘:“黛,你觉得我做这河神,如何?”
黛姑娘闻言便要请罪,却被朝然拦下。朝然道:“你只管说。”
黛姑娘踌躇片刻,轻声道:“河神大人您作为河神,的确是还有些做的不够好的,但您已为白川付出许多,黛都看在眼中。”
朝然垂着眼睛不露情绪:“那,我作为神明,如何?”
黛姑娘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语气越发温柔:“大人您庇佑一方风土,自是尽职的。”
朝然沉默许久,忽然偏头看向另一边,不让黛姑娘看见她的脸。
可是黛姑娘还是看见她眼眶红了。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失手让数十凡人灰飞烟灭,不被座下小神认同,又被自以为的朋友冷落……心里压了这些事,总是难受的,加之忍了这些天,终于憋不住了。
黛姑娘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垂首站着。
很快,朝然若无其事地按了按眼角,声音平静得就跟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我去养护魂珠。”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亲妈:斐怀混小子,滚出来!!!你老婆哭了!自己哄!
第16章 化怨(二)
河底昏暗,唯一明亮的便是河神水府的结界,像一枚嵌了一半在河底的巨大明珠,又像一只倒扣的碗。
小舟以神道作为航路,毫无凝滞地“滑”进那碗中。
河神府的小神们垂首敛衽站在门前,见舟中礼衣华贵的神明出来,便跪地齐齐朗声道:“恭迎河神大人!”
朝然一眼扫过去,发现今日没有熟悉的面孔消失,稍稍放下心来,可心里还是别扭的。
先前出走的小神们还是没回来。
前些日子离开白川河神水府的小神占少数,绝大多数的小神并不觉得朝然的所作所为给他们带来了什么不利,也不明白离开的同伴赌这口气是为什么又有什么用,每天照样该吃吃该睡睡……当然,也盼望着他们离家出走的同伴能早日回来。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要请河神大人去将他们的同伴寻回,但是,怎么说得出口呢?都别说朝然是他们的主神,就是朝然只是一介小神,他们也没资格请她去用热脸贴冷屁股。
这些日子巡视河道是朝然独自去的,黛姑娘留在府中帮她整理她上任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文书,供朝然年末到陟罚台述职时用。
虽说朝然为龙神,就是站在司掌赏罚的神官跟前一言不发,神官也不能拿她怎么地。但这样实在太过嚣张惹眼了,实在不合她们想与其他山神河神结个善缘的想法。
因此,这些日子,朝然白天巡视河道查看信众的祈愿,晚上则捧着黛姑娘写好的一沓自述一页一页地背。
好在神明可以不吃不睡,不然一连操劳这许多天,她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斐怀自那日进了寝居开始闭关便没再出来。
朝然除了假装路过,隔三差五地到他门前转转,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明明之前她到隐居之地找他时,他心情还是不错的。问题出在那些不合时宜出现的神使……与她不过脑子说的那句话上。
明明下一句她是想说她真的把他当做朋友,未经允许是不会探寻他的过去的。
可先是她自己话说半截,后来斐怀又接一句“没有与任何神明深交的打算”,双管齐下成功让她没说出口的下半句胎死腹中。
原本是一句安慰的话,没说完整,反倒有些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朝然心里懊悔自责,却也不知该如何补救。
如此看来,临近年末,白川河神的生活着实有些不顺。
也不知是不是主神心情差也会影响水脉,从而让小神们也开心不起来,越是靠近年末,朝然背的自述越多,小神们越是丧嘴垮脸。
本就不怎么清澈的白川越发浑浊,河心小洲上的白花都变得脏兮兮的。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黛姑娘。
某日她到膳房去做汤,见有小神偷懒,细声细气地训了两句,可被训的小神却猛地抬头瞪着她,目光凶狠。
黛姑娘小小吃了一惊,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留了心眼细细观察小神们的表现。越是观察越是心惊。
从前时不时犯懒的小神现在已经动都懒得动,平时脾气不大好却能控制住自己的现下成天找茬看谁都不顺眼,原本胆小怯懦的几乎要将自己塞进柜子里躲着才能安心……
神明,即便是只有神之名而无神之力的小神,不应该表现出这样明显的激烈的性情。
神魔同出一源,同样具有足以灭世的伟力,区别两族最重要的判据之一便是神性内敛而魔性放纵。
小神们举止反常……简直就像入了魔!
照常理而言,小神入魔这事发生在有神明驻守的山川里绝不正常!
黛姑娘不敢再多耽搁一刻,生怕自己也入魔了只是自己不知道,急急忙忙便到朝然的寝殿去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