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是从偏远城池接回来的无知稚子，也不是按谁意愿生长的傀儡。
强装的盔甲没了，软肋还在，但她会昂首挺胸地活。
她说“痛快”的时候，眼中仿佛有光。
能刺穿迷惘的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斐怀垂眼看向门外，低声道：“那我们该如何进入结界？”
朝然道：“结界那边先放一放，我们去钟山。”
斐怀的表情有些奇怪。
朝然只当他是疑惑，解释道：“先去钟山脚下见贡玄，他那儿也有进入结界的印鉴。”
作者有话要说：
斐怀：我不想掉马甲
咸鱼亲妈：不，你想
第53章 破冰（五）
漆黑的高山将冰海与雪原分作两个世界。
原本荒废的城池里重新燃起明灯，星星点点的，宛如神像下长明的烛火。
远远看着那一片光，朝然有些怀念地道：“感觉好像来到了以前的钟山。”
斐怀道：“以前？”
朝然一边回忆一边道：“我刚被接到青龙座没多久便是龙尊继位大典，有幸上过一次山。”
斐怀低声说了句什么，可北风呼啸，朝然没能听见。
直到不久之后，她回想起此时这一幕，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难过。替他难受。
早有立于城楼之上的龙神发现御风而来的两位神明，前去知会上司。
朝然与斐怀刚到城门下，便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龙神在那儿等候。
对面两位还没说话，那青年便是一惊：“您、您是神帝陛下的使者？”
他说的是斐怀。上一次他见到斐怀是斐怀作为朝然的朋友搭风雪长车前往天北，他当时还在猜测这位尊神的身份，没想到这位竟是神帝派往龙域的使者。
青年来回打量朝然与斐怀，许久才憋出一句：“老师已为殿下与神使大人备下热茶，二位请随我来。”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神使大人有些古怪。
若是神使他早说自己是陛下的使者，他们将他一道带回龙域便是，难不成他是觉得他们这群不认识的龙神会对他不利么？虽说也不排除人家来龙域之前的确有事要先去天北一趟……
没由来的，青年对斐怀有些怕又有些莫名的敌意。
不同于青龙座中的遍地松木殿宇，钟山脚下翻新的城池里建筑基本都是由冰雪筑造而成的。放眼望去，此间满是晶莹剔透的楼宇，宛如琉璃世界。
青年见朝然似乎对这些建筑很感兴趣，试着搭话道：“我们离家许久，住惯了松屋，前些日子刚回来，原本的松屋都被圣地的冷风吹硬了，一碰就碎，只好临时起了冰雪殿，如若殿下喜欢，殿下离开时，我们可以造一座楼送与殿下。”
朝然道：“送我倒是不必，我只是看你们造的这些屋子很是精巧，佩服你们竟然能这么快想到以冰雪筑屋的法子罢了。”
青年龙神却是摇头：“这并非我们的主意。钟山在北，而青龙座偏南，能用来筑屋的松木在北方长不出来。从前钟山上的龙女龙君都住冰雪殿，我们却向往南边的松屋。如今回来一看，实在是我们肤浅。”
朝然没有说话。
青年想起这位是孟章亲女，生怕刚才的话刺激到她，连忙补充道：“松屋当然很好，只是对我们这些原本住在冰雪殿里的龙神来，到底不是久居之地。”
他乡非故乡。青龙座不是不好，只是那里不是他们的故乡。孟章神君也不是让他们完全无法接受的领袖，只是他不是龙尊。
所以青龙座再好也留不住他们，青龙孟章的独断让他们日渐难以忍受。
斐怀突然道：“若你们真如你们所说的那般忠于烛龙，你们为何要南迁，为何要为孟章神君做事？”
青年被这尖锐的问题刺得一愣。
白衣神明平静地望过来：“莫不是为了今日叛出重新向烛龙表忠？”
青年被他问得有些抬不起头来。的确，他们的所作所为并非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忠心不二。
良久，他才缓缓苦笑出声：“现在，或许是为了向我们的神忏悔吧……”
再见贡玄，这位年长的应龙龙神慈眉善目一如往日。
他先是恭恭敬敬向朝然行了一礼，好像他还是孟章的心腹下属一般。目光落到一旁的斐怀身上时，他微微笑了，拱手见礼：“神使大人。”
落座后，贡玄开门见山道：“老朽离开青龙座时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殿下，没想到这么快殿下便过来了。孟章刚愎自用，以为能借魔族的威风铲除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却放火烧身扯出如今的乱子。殿下向来明理，想必这时也不愿再追随于他了吧？”
朝然道：“不愿追随孟章是一回事，加入你们又是另一回事。大人若是要我帮忙，恐怕这点筹码还有些不够。”
上次贡玄给她讲故事只讲了一半，而且避开了她想知道的许多东西，她与这位龙神说话实在不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贡玄听出她话里的玄机——帮忙和加入他们也是两回事，不过贡玄并不介意，笑眯眯地道：“当年龙尊夫人陨落得突然，几乎是在为龙尊诞下孩子的同时就没了。龙尊悲痛，并未打开钟山结界让我等上山朝贺。因此我等也没能得见夫人诞下的孩子是男是女是何模样，只听说后来由于龙尊与箐姚太过繁忙无暇照顾那孩子，将其送到蓬莱仙岛请旧友代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