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焕轻轻放下茶杯,轻声笑道:“皇上几日不上朝,可把臣累得够呛,当了一次言官,别人说什么臣就记什么,恪尽职守,不敢有半分懈怠,今儿可都带来了。”
慕容焕说罢便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折子来,递给楚博衍,楚博衍伸手接下后,翻开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得出声笑了起来,“这帮老家伙,朕不过要个人进宫而已,居然如此兴师动众,果然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
慕容焕笑道:“可惜皇上这几天都不上朝,文武百官的唇枪舌剑可不就全都冲着臣来了,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可真不是开玩笑的,不过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不过受点口水,多洗几把脸也就行了。”
楚博衍瞪了慕容焕一眼:“狗屁!”
“是。”慕容焕应了一声,继续道:“臣日后定勤加修炼,继续放狗屁,绝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楚博衍笑着将桌上的砚台扔了过去,慕容焕轻巧地接过后,笑嘻嘻地又送了回来。
胡扯了一番,也该说正事了,楚博衍收了笑容,冷静地道:“慕容,朕打算与众爱卿共赏夜色,就由你来安排吧。”
慕容焕正把手中的砚台往桌案上放,闻言略怔了一下,于是问道:“皇上这是打算招安吗?”
楚博衍并不否认,继续说道:“范围小一些,十人以内,你拟个名单出来。”
“是。”慕容焕心里透彻,已经在盘算人选。
这时,楚博衍端起一杯凉茶,语气轻缓,犹如春风拂面,“之前让你查封锦瑟酒肆,可查出点儿什么?”
慕容焕怔了一下,道:“查到不少,皇上要的是……”
“花名册。”楚博衍轻轻呡了一口茶。
慕容焕眯了眯眼睛,道:“酒肆姑娘们的?”
“客人的。”
慕容焕面色一凛,缓缓开口道:“都查了,皇上是想要常在的……”
楚博衍没有开口,只略抬了一下眼睛,然后继续低头喝茶,仿佛眼前的茶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都没事,反正由皇上包着,别人也碰不到,只是今年二月回来后有些应酬,也都是普通的陪酒而已。”
楚博衍品着茶,语气越发轻缓:“能查着这些人的名册吗?”
“能。”慕容焕快速应道。
“朕以后不想再看见这些人。”
当楚博衍说这句话的时候,往往只有一个意思。
慕容焕十分清楚,可他愣是站着没动。
楚博衍诧异地抬起眼来望着他,挑了挑眉道:“怎么?忽然听不懂朕的话了?”
慕容焕脸上露出挣扎犹豫的神情来,支吾道:“皇上还是看了名册再说吧,这里面的客人有权贵,有臣……也不敢动的权贵。”
听见慕容焕的这句话,楚博衍心头莫名一跳,眼皮子也跟着一跳,“谁?”
“镇国将军,庄澜越。”
楚博衍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庄澜越?”
“是,今年二月后的事情,名册中记载,将军曾多次出入锦瑟酒肆。”
慕容焕说得很含蓄,但楚博衍心里明镜似的——夕颜是锦瑟酒肆的花魁,庄澜越不去找她又去找谁?这么说来,那一夜她手腕上的红痕,很可能也是庄澜越想要做些什么而留下的……
深幽的瞳孔一瞬间收缩得和针眼似的,然后又霍然放大!
只是,楚博衍在注意到慕容焕的视线后,便若无其事地转开了头,眸子也恢复如常,只是将手中的茶杯重新放在桌上,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焕一直关注着楚博衍的神色变化,而后想了想,轻轻叹道:“皇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将军虽然犯了忌讳,但所为不知者不罪,臣以为不当以此论处。”
楚博衍抬头看了慕容焕一眼,面无表情。
“况且将军乃是朝之重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请皇上三思。”
楚博衍奇怪地看着慕容焕,缓缓道:“朕没想法你竟然会替他求情,你们二人不是向来不合吗?”
慕容焕肃然拱手,道:“臣与庄将军时常因国事见解不同而多有争执,说到底不过是政见不和罢了,而庄澜越与锦瑟酒肆之事,臣也只是就事论事,不敢因私废公。”
“好一个就事论事,因私废公。”楚博衍似乎有些疲惫,身子往后倚靠在椅背上,“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旨意……”
“勾掉庄澜越,其余照旧。”
“臣谨遵谕旨。”慕容焕低下了头,掩去眼中浮现的得意,翩翩而去。
门外一个小太监见屋里许久没有动静,探了一下头,正好触到了皇上冷冰冰的眼神,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立刻缩了回去。
“出来。”楚博衍轻声道。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在门槛上,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磕头磕个不停,而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已经来到近前。
“去把安常在叫起来,让她陪着朕用膳。”
“还有,传镇国将军庄澜越入宫。”
小太监如蒙大赦,一路小跑着去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