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抿唇忽然笑了,眼中的凉薄却让人心疼极了。
他有什么资格动心?
他凭什么把人家好生生的姑娘拉入泥潭。
天上又聚集了一片黑云,不过三刻钟,豆大的雨点像是泪花一样的坠落。
淄然居的围墙不高,但是从未有人翻越。
明面上这里只有陆佰和世子两人,但是树林茂密,那里面蹲着的兄弟可不少。
要是其他人贸然翻墙,早就被这群兄弟合伙拿下,但这次……
陈公子怎么干起了翻墙的勾当?
陈询浑身湿透,鬓边的黑发粘在脸上,他跳下来时一个不注意把脚勾住,整个身体都陷在花园子里的黄泥中。
顾寒危才写完一幅字,后面的异动便传入耳中,这个时候,会是谁。
总不会是她。
顾寒危想到那个沈家那个女儿,行为诡异,做派不正。
山中的东西还没清完,这丫头倒是三天两头的给他找事。
门外靠着一大一小两把伞,他顺手拿了那把青色的大伞,撑开伞面,走入雨帘。
陈询倒在这黄泥中倒觉得十分舒服,这雨也下的爽利,打的他清醒不已。
顾寒危耳边是劈里啪啦的雨声,他眉头皱的越发紧,这女子是白长了一副聪明模样,这么大的雨,不好好呆在府中,来这里作甚。
“啊……世子有礼!”
陈询眯着眼睛,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陆佰来了,便没打算起来,让他奚落一顿也好。
等人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世子!
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心虚的作揖。
顾寒危愠怒言道:“简直,荒唐。”
陈询心“嘡”的跳了一下,转为跪礼,膝盖沉重的砸入泥中,他低着头,雨水顺着脖颈向下流淌。
他慌乱开口,“询知错。”
顾寒危走进将他身上的斑驳看了个遍,“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询一哽:“知道。”
顾寒危轻笑:“知道就好。”
“若是觉得负重前行太过疲惫,诺,”他指了指露在树干之外一个塔尖。“不妨遁入空门。嗯?”
“这里,不收不能忍之人。”
陈询眼中布满了血丝,他费尽心力才入了世子的眼,这回,是他唐突了。
世子最恶消极。
“哐”的一声,他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青色的油纸伞面。
陈询不可思议的抬头,男人瘦削修长的背影被雨幕打的有些散乱。
陈询大声道:“多谢世子!”
顾寒危背影微顿,伸手把斗篷的帽子钩了上去。
沈家那丫头,竟然还不来还书。
沈长微此时窝在窗边的软榻上看雨,从屋檐上串下一条条晶莹剔透的水链子,这个角度看着美极了。
她嗟叹道:“天又寒了。”
从前她从是笑他早早就揣起手炉,比她这个女儿家还要娇贵。
现在想起,竟是有些唏嘘。
“是啊,就连梦华郡主寄的帖子,也成了迎冬宴。”青莲小心翼翼的把溜红描金的帖子放在姑娘身边的矮桌上。
沈长微不自觉的咬唇,待她反应过来口中已经有了铁锈。
重生之后,沈长微每每做梦都会梦到那个狭小黑暗的房间,结尾总是梦华冰冷锋利的指甲刺入脸颊。
她这时总会惊醒,但就算知道这是梦,一切还没有发生,她还是会跑到妆镜前看自己的脸是不是还有那涌出黑血的疤痕。
沈长微的目光颤了一下,便飞快的从那张帖子上转开。
“姑娘,我们不去好不好?”青莲扯着她的袖子,说的话是她想听,却怕听的。
没有人可以成为她的梦魇。
她不怕的。
沈长微捏了捏青莲肉肉的脸蛋,笑着说:“郡主相邀,怎能不去?况且,再过不久,世子他们也该走了,到时候,她也会走……”
青莲疑惑问道:“姑娘怎么知道?”
“不走难不成留在嘉陵过年吗?”沈长微拿过请帖,指腹在上边轻轻的摩擦。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都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妃了。
这场宴会,还是世子带着她去的呢。
“也是。”
“也是什么?还不去把我那几幅头面拿出来擦擦。”沈长微敲了下她的小脑袋,青莲笑盈盈的说是。
她走后,沈长微才卸下了笑容。
上辈子她戴的可是八宝琉璃簪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九号的更新,实在不好意思!十号的九点准时更。
第7章
这几日母亲看她尤其严,许是因为她应下了郡主的邀,连着好几日,母亲都是长吁短叹,见她也是一副悲苦模样,沈长微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见过母亲这样。
上辈子她才嫁入王府,按理说融入这些贵家夫人的圈子该有婆母领着,但是永南王妃本就不是世子亲母,她确实甚是亲厚有礼,但多年谨小慎微过于本分,以至于她在沈长微面前从不以婆母自居。
是以上辈子,永南王妃只管领着她认门,进去后便是各走各的,沈长微在嘉陵便不是个长袖善舞的,到了那儿,她这个圣上外甥媳妇的身份,更让许多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