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此时面色已经如锅底一般,黑得不能更黑了。
傅沉分明没有醒,他故意挑着这样的时间下手,没想到他身边的那些手下竟也如此神通广大,不光请动了六殿下和郡主,还把手伸到了宫里。
如此兴师动众,他们倒真是不嫌麻烦。若真有这样的本事,直接出来从他面前把人抢走岂不是更为爽快?
太子显然不能理解傅沉的心思,毕竟在傅沉的眼里,能避免与他发生面对面的争执,哪怕再绕圈子也是值得的。
况且,京城民居之内毕竟不便动手,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把人逼出来而来。
太子握紧了拳头,无声地向旁边挥了两下,像在打着什么看不见的敌人。
“向融。”
“属下在。”
太子低声道:“按我之前的安排,把宋语山带走。”
宋语山离开沈先生的院子后,层层叠叠的守卫也终于被撤掉了。
待夜色浓郁,一席黑影轻手轻脚地从柴房里钻了出来,露在外面的一双小鹿眼在黑夜里格外明亮。
罗战来到白天摸好点的那件厢房,从门中闪身而入,房内的蜡烛只剩下最后一小截,借着微弱的烛光,他将房间彻底搜查了一番,最后找到了被太子遗落的宋语山的银针盒。
他将东西收好,正打算离开,习惯性地最后扫视了一圈,却忽然发觉床榻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好奇地走近,伸手去拿,却在离床面几寸的地方僵住了,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不安。
床榻上的两处暗色,不是什么物体投落的阴影。
而是干涸的鲜血。
小小的两点,像是偶然滴落,却因为是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而显得成倍的触目惊心。
罗战陷入了慌乱,他僵硬在半空的手臂已经有些酸涩了,最后颤抖着将最上面的床单一卷,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这府里的人察觉异样。
最后隐没进黑暗。
扶远侯府。
傅沉昏睡了大半日之后,再一次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醒来。
他靠在床头,看上去虚弱而苍白,但是眼中却有雷霆万钧的气势,正瞪着一旁罗战手里的床单,震怒和悲痛之后,还藏着几分孩子般的失魂落魄。
他看了许久,像是要烧出两个洞来,把那刺眼的两滴血迹烧光。
半晌,他什么都没问,嘶哑着嗓子说道:“知道了,拿下去吧。”
又抬手以手背覆盖住双眼。
罗战再次把床单卷了起来,抿了抿嘴,微不可查地叹着气,此时傅沉胸膛忽然剧烈地起伏着,如同山崩地裂一般,他在这巨大的震颤之中,侧身呕出了几口黑色的淤血。
“侯爷!”罗战自责又心痛,上前帮他抚着脊背,马上又反应过来这是血,快要急哭了,大声喊道:“鹿风!鹿风!去传太医!”
“不必,”傅沉拼着最后一口气,喘息着,说道:“别传太医……”
“那怎么行啊侯爷您都这样了!不看大夫绝对不可以!”
傅沉哑然失笑,这孩子还是这么急性子,他摇了摇头,费劲地说道:“去世善堂……请那位来过府上的郎中……”
“民间大夫?”罗战怔道。
傅沉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他说完那句话后,便重新躺回了床上,呼吸缓慢而微弱,眼睛却是睁开的,盯着某处,暗流汹涌。
柳郎中很快便到了。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扶远侯府,前段时间宋序未走时,宋语山曾同他提起过这位仰慕者,宋序闲暇之余还亲自去了世善堂与他切磋医术。柳郎中激动得几乎难以成言,从此以后对侯府的态度也大不相同了。
毕竟傅沉是宋神医信得过的人,因此他也开始反思外面疯传的言论是否属实了。
若说心甘情愿为傅沉诊病的民间大夫,除了宋序,便只有这位姓柳的。
当然,宋语山是不算数的。
但他毕竟医术有限,为傅沉诊脉之后,冥思片刻,皱眉说道:“侯爷,从脉象上看,脉沉而不升,病邪郁于里,气血皆困于内,而此前或是情绪大起大落,怒气上行,导致血热气逆,才导致咳血。不过淤血吐出亦是好事,我来开个平气舒肝的方子,侯爷吃了药后休息几日,再……”
“换一副,”傅沉打断他,鲜红的嘴唇在苍白的面容上像是随时要滴下血来,他摇头说道:“别开那种吃了便让人昏昏欲睡的方子,本侯还有重要的事情未及处理,三天,起码再让我撑上三天。”
柳郎中陷入为难,转头去看罗战。
罗战道:“侯爷,剩下的便交给属下吧,您这一天吐了两次血了,这样下去不行啊。”
傅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依旧坚持到:“开方子吧,大夫。”
柳郎中摇了摇头,去了外间。罗战跟过去暗中嘱咐了一句:“尽量温和一些。”
待他返回卧室,傅沉已经全然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模样,他沉声说道:“你继续说,他们把人转移到了何处?”
“是。他们一路出了城,直向西走了十余里,然后便进了山,进山之后便不好跟了,这个季节不容易隐蔽,我们人手不足,也不能硬来,但是把下山的几条主路给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