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六突然明白过来,刚才他根本就是在演戏!而且他肯定不是为了自己才演戏,而是为了宋大夫,可他要博取宋大夫的好感做什么?
一旁便是简易的桌椅,谢放偏身坐下,还为自己斟茶,动作悠闲,一点也不急。他越是悠然,小六就越觉得不妙。
“韩家有个马场,那里听说缺个洗马厩的人手。”谢放忽然看他,“不如你去。”
小六的脸唰地白了,那马场的活都是又脏又累的,更何况是洗马厩。那马厩可不单单都是干草,还有马粪马尿,臭气熏天,冬天都难忍,夏日更是让人闻之想吐。
只是现在想想,他就想吐了。
“我不去!”
谢放冷声轻笑:“你故意害我,你以为我会放过你?那我就真是个傻子了。”
始终觉得自己有一线希望的小六突然意识到谢放是铁了心要“流放”他去马场洗那又脏又臭又低贱的马厩,他知道自己是个爱干净的人!可他偏这么做。小六才发现他看错人了,谢放不是个傻子,分明是条毒蛇。
“你已经跟宋大夫说了原谅我,如今出尔反尔,宋大夫会怎么看你?”
“所以我让你自己去跟老爷请命去马场做活,既是你自己乐意的,我又怎么算是出尔反尔?”
小六气得肺都要炸了:“我不会去那种地方,你如今没了我的把柄,我凭什么怕你?”
谢放轻声一笑:“如今你还替我抓药对吧,熬药的也是你,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手段让宋大夫继续以为你将药换了?他的脾气你知道,一旦被他知道,就不再是我点头说原谅就能作罢的事了。比起你来,老爷更想留住宋大夫。”
小六瘫坐在地,面如死灰,想狠狠地骂谢放小人之心,可仔细想想,如果不是他先招惹谢放,他又怎么会这么做。
他想再试着哭求,可谢放满目寒霜,没有一点慈悲,决绝而绝情,让人一瞬间明白,就算是说再多的话,也无力挽回。
除了懊恼,唯有懊恼,他只恨自己看走了眼,将谢放看成良善之人。
错了,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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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韩府下人都听见了一件事,小六主动要求去马场洗马厩,这着实让人诧异,因为小六向来爱干净,自诩美男,是从不肯轻易做这种脏活的。
因他是韩老爷常带的小厮,所以韩老爷还有些犹豫,正好谢放在,便问他意见。谢放思量片刻说道:“人心已不在,留他肉身何用?”
韩老爷茅塞顿开,立刻答应小六,让他去清扫马场。
小六心中恨极,抱着包袱离开时,在一众看热闹的人里瞧见翠蓉,还想示意她一会去常去的地方见,跟她说几句话,谁想翠蓉的视线刚跟他对上,就立刻挪开,眸光冷如刀锋。
小六更觉憋屈,唾了一口“贱人”,像丧家犬离开了,去洗一辈子的马场。
在下人眼中,小六的离开不过是为未来几日增添了话题,但阿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因为小六实在不像是那种会主动去马场做事的人。
她隐约觉得跟谢放有关,然而又不敢肯定。再看谢放,手上的伤渐渐好转,人也不继续消瘦下去。旁人在他面前提起小六,他也从不插一句话,偶尔旁人问及,他思量半会,说道:“人各有志。”
引得一众丫鬟吃吃发笑——原来那小六的志向,就是清扫马粪。
又过大半个月,小六这个人已经完全从韩府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没有谁再提起他。
转眼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万鬼出游的日子。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韩老太太信鬼神,所以每逢七月十五,就会让下人们去河边烧纸钱,放纸船祈福,今年也不例外,用早饭时就跟儿子说道:“纸船要叠得多些,仔细添上灯,沿途都要烧些元宝纸钱。”
韩老爷一一应下:“等会我就让谢放去安排。”
韩老太太一听谢放的名字,就说道:“饱了,安嬷嬷,扶我回房。”
等韩老太太走了,韩夫人才道:“老太太不喜欢谢放,不就是因为将她那远房亲戚给送走了,让谢放做了管家,娘也真是,那常伯愣头愣脑的,根本不是做管家的料。”
韩老爷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以前娶她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长舌的人。他心底更加厌烦,随便吃了几口就外出了。
瞧着丈夫的不舒坦,韩夫人全然不知,一如既往吃了个饱。
应韩老太太要求,谢放让府里大半人手都去做纸船,准备元宝纸钱,巡视时陆续有丫鬟抬眼看他,屡屡投以奇怪眼神,可是谁都不说一句,谢放也不知她们想说什么。
到了傍晚,那些丫鬟在自己跟前走得更频繁了,谢放察觉有事,便问:“你们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丫鬟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失望非常地散了。
——这铁面无私的管家,无论是跟他求什么,都是没用的。
没得到答案的谢放颇觉奇怪,正以为这要成为无解题目,忽然翠蓉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掩嘴前来,整个人都虚弱极了,见了他一双美眸流转,盈盈一汪水:“管家……我想跟您告假,今日不去外头放纸船,我……不舒服。”
谢放想了想说道:“那你留在府里。”
翠蓉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成功了,都说谢放不近人情,可他哪里是这种人。姑娘的芳心又像在碧水上漾了起来:“谢谢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