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微笑:“借茶。”
“借茶?”岳凡工扭头狐疑的看他,“还跟老夫打幌子?小兔崽子,自己拿!”
“多谢前辈,”白墨取了茶具,“便不扰您品酒了。”
岳凡工哼唧一声,目光却时不时偷偷附在白墨身上,直到亲眼看见白墨出了大堂不见人影,又哼唧一下,喃喃道:“嘁,小兔崽子,你不开口,就别想老夫给你修!”
两间屋子打扫完,桃铃已经是灰头土脸,在确定最后一个角落也被她擦得一尘不染之后,才艰难地直起腰捏着抹布踏出房门。
这个时节的风已经开始温和起来,柔柔的吹在脸上只让人觉得清爽,她弯起手臂抹了把脸,抬眼便看见远处坐在石桌前烹茶的男子。桃铃从第一眼看见白墨时就打心底觉得,像他这样谪仙般俊朗的人,是最适合那一身白袍的,风雅淡然,遗世独立。能配得上他的女子,应该也是仙女儿一样的人吧?
男子将茶沏好,抬头朝她微微一笑,招手示意她过去。桃铃攥着抹布痴痴看着他,看到他的动作忽然一激灵,磕磕巴巴说了句“我……我去把手洗了”便慌忙跑开了,只留下是桌前的白墨看着她娇小的身影轻笑。
等她再返回来时,男子果然十分不客气地早端了茶盏品茶,余光瞥见轻手轻脚走过来的桃铃,不忘放下茶盏打趣:“你这般尽责,我岂不是得给你加点工钱了?”
她傻笑着挠头,“不……不用,这是我分内的事儿?”
“过来。”
不知为何,白墨突然皱眉,朝她勾勾手指,桃铃疑惑地看他,仍旧乖巧地上前两步弯腰凑了过去。
是有什么秘密要说与她听吗?
脑子里正胡乱猜测着,白墨的手忽然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额间轻抚而过,将她软趴趴趴在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她与他本就离得近,桃铃几乎可以在白墨的眸中看到自己有些狼狈的身影,似乎连心也一通被撩拨得痒痒的,不太好受。温暖的指肚最后落回她额上,紧接着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又伤了。”
她一愣,随即直起身子哈哈笑两声,跑到他对面坐下,“方才擦椅子时不小心磕到桌角了,不碍事的!”
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害的她心里乱哄哄的,好生奇怪。
她僵笑着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目光落在杯沿不敢再看对面的男子。
本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与她讲呢,原来只是额头上的小伤……害的她心里乱哄哄,好生奇怪。
这不是她之前以为的尊敬,绝对不是。
“上回给你的药膏,记得擦。”
桃铃仍旧没有看他,只是端着杯子点点头,心想那药膏弥足珍贵,她之前借来用,也该找个时候还给人家了。
白墨不知对面的人为何忽然就变得有些失落,心情也跟着烦闷起来,若不是岳凡工及时出现,两个人恐怕能就这样僵持到天黑也不说话。他是不会说,桃铃则是不想说。
“你们两口子找老夫到底有何事啊?”岳凡工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拖着铁锹,在院里几棵桃树下来回转悠,“可别怪老夫说话难听,这儿可不是避难所,你们小两口在外头捅了娄子就躲到这里来谈情说爱,嘁!”
“岳前辈莫要误会,”白墨起身,“若是前辈不愿我们在此逗留太久,晚辈自然不会太过叨扰您。”
岳凡工头也不抬,慎重地选了个满意的地儿,将酒坛小心翼翼递给白墨,自己则一铁锹铲下去,撇撇胡子,“嗯,小嘴儿比你那不着边际的老爹可甜多了。”
“哪里的话,”白墨微笑,“不过既然岳前辈都这么说了,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这花辞扇,还望前辈帮忙修复。”
岳凡工好容易挖出来一个不深不浅的坑,一听白墨的话气得蹭地站起来,指着他转了半圈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还是撇撇胡子哼了一声,从白墨怀里扒过酒坛蹲到坑边开始埋,一边埋嘴里还止不住念叨:“老的小的,没一个省心的!”
白墨挑挑眉,躬身道谢:“多谢岳前辈夸赞。”
桃铃端着茶盏在一边看两人拌嘴,倒是不亦乐乎,忍不住笑呵呵插嘴道:“岳爷爷您就不要别扭了,花辞扇是出自您的妙手,现在它有破损,我知道您肯定是心疼的,那怎么说也是您的心血呀。”
“呸!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岳凡工瞪一眼桃铃,把土重新填回去,扛起铁锹气呼呼地往回走,“老夫不与你们一般见识!”
桃铃跟上前去,“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用饭了呀?”
岳凡工瞥她一眼,“你们小两口在外面惹了祸,倒是把老夫这里当成安乐窝了?要吃自己做去!”说完,他一把将铁锹塞到桃铃手上,拍拍手一溜烟不知去了哪里,腿脚利索得完全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桃铃手里拎着被岳凡工抛弃的铁锹,楞在原地愁容满面,她转身看见正朝这边走过来的白墨,犹豫许久,才面色为难地开口道:“要不……你今晚……将就一下?”
在做饭这件事上,无论是师父、她,还是岳爷爷,都是半斤八两,几个人相互嫌弃丢对方的手艺,但又只能忍耐,毕竟就算换了个人来做饭,味道也丝毫不会好到哪里去。再说岳爷爷应当是不喜欢有不相干的人踏进他的地盘的,他向来不喜与外界的人往来,从前师父都说,岳凡工是个喜欢混迹于人烟之中,却又硬生生将自己与他人隔断开来的怪人。江湖第一锻造大师的身份让他被太多不安好心的人视为眼中钉,外人知晓他的动向对他而言其中隐患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