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过得好吧。”梁狰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侧目
打量她,月光照在他的半边脸上,许是光芒过于清冷,竟衬地他少了往日的乖觉,轮廓柔和了几分。
可沈招娣仍然没放松警惕,她想了想,还是脱口道:“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这是她这一天第二次说这句话,可心境却全然不同。
梁狰提着唇,突然抬起右手,晃了晃悬在指尖的一对耳坠,讥诮道:“你是说你和那个没用的穷书生合适?”
梁狰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威胁和蛮横。
沈招娣把唇抿紧,她和方清润当然也不合适,可她没说话。
梁狰只当她是默认,嫉妒有一瞬间席卷了他的理智,他右手五指倏地用力收紧,紧盯着她的表情,看着她惊惶地睁大眼轻呼,心疼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慢慢地咧出一个狞笑。
手掌展开,细碎的粉末扬灰样地簌簌往下落。
沈招娣:“……”好想骂人!
“这一次的事就算了,如果再有下次……”梁狰盯着她的目光一狠,沈招娣反射地颤了一下,下一刻就看到梁狰如捕捉到猎物的猛兽般餍足地笑起来,“就不只是吓吓你就算了!”
冷风从大开的窗户里灌进来,还站在屋角的沈招娣被刺激地打了个寒颤,甩了甩头,才拖着疲惫的双腿把窗户关上。
她正面扑倒在床上,冷硬的床板硌得她脸有点疼,她却不想起身。
梁狰最后留下的那句威胁一直回荡在她脑海中,沈招娣哀怨地翻过身,又头疼地想到被梁狰碾成碎渣的耳坠,忍不住又把梁狰骂了一遍。
实话说,她对梁狰的感觉挺微妙的,梁狰强制抓住她威胁她时,她打心底里感到害怕,可害怕归害怕,她内心里的逆反心理不但没减少,反倒越涨越高,她不仅想骂他,若有机会打他,她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只可惜,她现在只能做做梦……
***
有关于徐生泉藏着女人肚兜一事,速度极快地在第二天一早风向逆转。
沈招娣隔日挎着篮子出门,路上虽有人看到她还在背后八卦,画风却变了,更奇怪地是,一直和她不对付的赵菊花,这回竟然主动和她搭话。
“沈招娣,你知道生泉哥的事情没?”桂花树前,赵菊花语气仍旧不善,但比
起从前对待沈招娣的趾高气昂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怎么了?我还不知道。”她顺着话道。
赵菊花听她语气和缓,又自降语气,扭捏道:“昨天的肚兜,是隔壁那个不要脸的孙寡妇的!”赵菊花气愤,“昨晚有村人路过许家,听到生泉哥承认和那个贱人有染!而且,而且他竟然还求着许婶子说要娶那贱人!”
沈招娣听她一口一个“贱人”,刺得耳朵难受,只接话道:“然后呢?许婶答应了?”
“怎么可能!”赵菊花低吼,“生泉哥将来要当掌柜的人,怎么可能和孙寡妇那样的人在一起!”
徐生泉现在在镇子里当掌柜的学徒,他踏实稳重,深得老掌柜的器重,这也是许婶自视甚高的原因。不过这事一出,还器不器重就另当别论了……
沈招娣瞅了眼把自己气成包子的赵菊花,抿了抿唇。
赵菊花纯属脑子不灵光情绪又容易上头那一类人,不过这种人的好处是,她不会玩阴的。喜欢或讨厌,她都直来直去,徐生泉喜欢的人不是沈招娣,赵菊花对她的讨厌自然被抹平了。
赵菊花这种人如果放在深宫内院里,最容易被人当枪使,大岭村虽说没那么多尔虞我诈,但赵菊花太死脑筋,揪着一个不可能的男人不放,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菊花。”沈招娣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是打了个抖,她继续说,“我觉得吧,其实村子里也有不少好男人,你条件也不差,不必执着于一个徐生泉。”
沈招娣已经准备好赵菊花会回怼她,没想到她抬头,竟发现对方正愣愣地看着她。
赵菊花和沈招娣同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有不好看的。赵家不算大富,在整个村子上却也算过的好的,赵家又不苛待赵菊花,村子里确实有不少男孩子对赵菊花有意思。
可从前赵菊花一心扎到徐生泉身上,根本看不到周遭,这会儿却像被沈招娣一语点醒。
沈招娣扫她一眼,摘花的动作一直没停,笑容明朗,说:“你自己想明白就行了,不用谢我!”
赵菊花刚生出的一丝缓和骤然转硬,她原地跺了跺脚,口是心非地道:“我才不会谢你呢!哼,你自己摘吧!”
赵菊花一阵风样
地跑了,沈招娣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产生出一种引导小朋友走入正途的自豪感。
一篮子桂花摘了大半个时辰,沈招娣看着一旁桂树上所剩不多的色彩,心道再次采摘要等到下次桂花开放。
她心情不错地往回走,然而路只走至一半,遇到失魂落魄的方清润。
一夜不见,方清润像是遭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他颓丧地低着头,一脸衰气,见着沈招娣时,他那双蒙灰的双眼亮了亮,可下一秒,又归于黯淡。
“清润哥。”沈招娣捏着篮子,突然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