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璟闻言放下手中的奏折,捏着眉心便朝身后的椅背靠去。小桂子见状,连忙眼疾手快的几步上前,顺着桓璟的肩膀便捏了起来。
“外面又下雨了?”,桓璟微闭着眼问道。
小桂子一边捏着一边恭敬答道:“可不是,这雨都连着下了许些天了。”
桓璟闻言眉头皱了皱,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随我出去走走吧。”
“是。”,小桂子见状连忙下了玉阶,从偏殿取了一把油纸伞来。
殿外的雨珠子跟连串似的顺着琉璃瓦往下簌簌落着,远处,整个殿宇仿佛都被笼罩出一层雾帘子,灰蒙蒙的映着暗沉。
只见半开的小侧门外,一个穿着藕粉色窄腰撒花裙的宫女正笔直的跪在墙根处,她的衣服已经被淋得湿透,有水珠顺着发丝往下滴落,倒是因为离得太远,桓璟有些看不清她得容颜,只依稀觉得挺固执的,在这么大的雨下竟半分挪动挪动和偷懒都没有。
“那宫女怎么跪在那?”
小桂子闻言顺着桓璟的目光望去,面色顿时一喜:“回圣上爷的话,那宫女是今日给您送衣服那个,因为沾湿了衣服,被.干爹罚着在这跪一宿呢。这下着雨,若是再跪下去着了风寒,明儿个传染给其他宫人,这病怏怏一片,怕是陛下使唤着不利索。”
桓璟看着他抖激灵的模样,倒是暗索起来李德顺为何会收这样一个儿徒。以他这等沉不住气的模样,明显不适合在这御前当差。
“是你认识的?”
小桂子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扑腾一声就跪了下去:“奴才嘴笨,请陛下责罚,但奴才绝没与她私相授受。”
要知道在这后宫最忌讳的便是宫女和太监产生交易。
桓璟见他那惶恐的模样也没多说,只是缓缓将眸子落向远处。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一点点的流淌而过,小桂子抬眸仰望着这个天下君王,心中一时惶恐了起来。见他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远处沈愿身上,像是有什么骤然拔紧,他本以为到了这权力之巅便没有什么怕的了,可直到这刻,他才深深的感受到,原来任人宰割是这般滋味。
“带回去吧。”,在这冰冷冷的皇宫,有这般情谊也是难得,不过,他从来不信。
“谢陛下。”,小桂子闻言顿时一阵欣喜,磕了头便连往台阶下去了。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在宫道上跟乍开的花似的,沈愿看着面前滴落在水滩中的雨滴漾着圈跳起又落下,倒是目光随着它直上直下,觉得颇为好玩。
“丫头”,一旁有急切的女声传来。
沈愿抬眸望去,就见一穿着淡蓝宫装的女子一手提着一羊角宫灯,一手打着一把桃红油纸伞快步迎了过来。
“韶冬姐姐。”,沈愿连朝她唤了一声,平日里除了玉娘,她就数和韶冬最为亲近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韶冬说着便将伞打在了她的头顶,一脸的忧心。
沈愿没答,只问道:“玉娘回去了吗?”
韶冬摇了摇头,“我没看见,是小桂子差人来说你受了罚,我就紧着过来了。”
沈愿倒是笑了,小桂子有心了。
沈愿正欲给韶冬说她还要罚跪一整夜呢,就见小桂子打着一把油纸伞从侧门内快步走了出来,见着韶冬来了,连忙对沈愿道:“陛下开了恩,允你回去呢。”
“真的?”,沈愿抬眸看向他,眼睛亮闪闪的,没想到这盛元皇帝也有仁慈的时候。
小桂子点了点头,见她一身被淋湿殆尽连对韶冬说道:“韶冬,你快将她带回去吧,别着凉了。”
沈愿对着他感激的笑了笑,他哪知道,她根本就不会着凉,不过这平日里压抑的皇宫,倒是有她们几个体己的人,是她的幸事。
韶冬闻言微点了点头,道:“你快回去伺候着吧,她交给我就好了。”
小桂子颔首,顿了一顿,转身复又进去了。
而韶冬则是弯下身来,一把扶起了沈愿,倒是在看到她满是泥泞的膝盖时,忧心道:“跪疼了吧,回去我寻个冰块给你敷敷。”
“不用”,沈愿对着她笑了笑,伸手便拿过她手上的羊角宫灯。
韶冬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倒是颇为嗔怪的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呀,下次注意着点,今日若不是小桂子帮你,怕是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沈愿笑着点了点头,一把便挽上了她的手臂,颇为诚恳道:“是,韶冬姐姐教训的是。”
“就你皮。”,韶冬无奈的看了看她湿透的衣服,倒也没计较她沾湿了她的衣服。
两人说笑着,便撑着伞走了。
雨滴哗啦啦的落下,宫道两旁的灯烛在风中摇晃着洒下一片金辉。有风顺着道口吹进来,倒是将韶冬惹得打了个冷颤。
眼见已经戌时三刻了,沈愿怕嬷嬷担忧的慌便对韶冬道:“韶冬姐姐,我们走小道回去吧,我怕嬷嬷等急了。”
“那里可是绕了冷宫的,平日里幽深得很,今日又是下着雨,我们还是走大道吧。”
“姐姐莫不是怕了?”,沈愿笑道。
“你呀,别想激我,我也是跟了嬷嬷多年的老人了,这宫里什么事没见过。只是这晚上,又是下着雨,怕摸黑看不清楚。但你若是想走这一遭,今日我就陪你走走,免得你平日里稀罕那冷宫长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