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生削去了皮肉,这种痛岂是常人能忍受的。”
五百多年前,玢垣跟老魔王那一战,原本能不费吹灰之力取胜的,却急于求成,一到南荒就开打。
魔界戾气遍布,随便一头妖兽都能将一个上仙品阶的神仙整个儿吞吃入腹,但他那会,疯了一样,拿着把破剑就冲进魔族把守最严密的阵营。
“其实,他被砍是因为你!”
南槿不解,玢垣代表天族去镇压魔族动乱,他被砍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他不仅救了你两回,还为你死过一回,有什么事值得你和他赌气,至今都不肯原谅他?”
南槿苦笑,账不是这么算的,伤害是不能互相扯平的,也不能用恩情去填补。
“他被砍和我有什么关系?”
鹤柃搓了指节,压着嗓子道:“魔族禁地有一条通往外界的捷径,他冲进去就是为了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原来刚醒来时,那个令她感同身受的梦境是真的,她的元神在他的护体仙泽里养了那许多年,看到的是他的记忆。
“你失去了孩子,痛不欲生,你以为他就好过吗?那同样也是他的儿子!”
“那天,他一个人硬闯九重天,抽了害过你的那个人的仙髓。回来之后,满身是伤,还惦记着你的身体,炼制了这颗仙丹。”
“我一个天生天养的魔,都要被他打动了。”
“如今,你体内残余的神襄木气息也已经伤不了他了,你们就好好的在一起吧!”
南槿心里知道,孩子这件事不能责怪玢垣,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那个她已经亲眼见到过,还抱在怀里的小家伙,永远离开她了,她甚至不知道该去怪谁!
良久,南槿轻声道,“我想见见他。”
鹤柃扯着腮帮子笑了笑,“这就对了,你们经历了那么多,在一起不容易,按你们神仙们文邹邹的那套说辞,须得好好珍惜眼前人!”
……
玢垣进来的时候,南槿身上披着一块雪白的狐裘大衣,斜靠在窗户下的一方小塌上,盯着窗外一棵木槿发呆。屋内满是药香,她安静的坐着。
玢垣不知道如何开口,眼前的人,明明与触手可及,不过几步的距离,于他来说,却仿佛横着千山万水。
“听说你抽了篷羽的仙髓,将他囚禁在虚冥山?”
神仙没了仙髓,便会如同凡人一样经历疾病与衰老。但虚冥山是天族葬身之地,那里常年飘荡着的幽冥之光照在身上,犹如雷劈之刑加身,却会让人不伤不死。
南槿并不同情篷羽,毕竟老天君是他所杀,父亲也因他而死。只是有些诧异玢垣的做法,他一向温和忍让,这种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做法,他以前一定不屑用。
“他罪有应得!”
南槿点了点头,并未继续深问。
南槿不是爱八卦的人,同篷羽要好的那些年,并未过问过他家里的事。但九重天上的老天君膝下,一共就他们兄弟二人,篷羽却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玢垣半句。
后来她与玢垣成亲,才知道,玢垣的母亲生下他不久之后,应劫而死,老天君续娶了新的天后,很快就又生下了篷羽。天后舐犊情深,极是维护篷羽,是以那些年,就算没有苛待过玢垣,应也未曾给过他半分温情。
“胜遇呢?”
“自刎了。”
玢垣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南槿,“她临死前,托我把这个给你。”
南槿接过来,解开上面熟悉的小机关,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色彩斑斓的椭圆形石头,上面刻了她的名字。字迹稚嫩,还歪歪扭扭的,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是南槿两个字。这是幼年的时候,她送给胜遇的,那时,她觉得,整个栖梧山,就这一块石头最漂亮。胜遇收到后很开心,翻遍玉山,也没找到钟意的,就送了她一根身上的羽毛。
那时,她们的快乐那样简单,互赠一个小礼物,躺在树上看夜空中的星辰,谈论哪里的果子好吃......
这石头原本是有些棱角的,因为是南槿从山门的石头上扣下来的。
南槿想,她应该是恨胜遇的。可胜遇死了,她便只记得她的好。
“我将她葬在了玉山,你可以去那里看看她。”
南槿摇头,胜遇到底还是爱着篷羽,她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玢垣,为的不是天后之位,而是篷羽的天下。所以在篷羽战败后,才会死的那样决绝。
“或许我真的应了命盘里的箴言,会给这平静了数万年的四海八荒带来无穷的战火。”
“这不是你的错,纵没有你,我和篷羽之间,终要有一战!他容不下我。”
南槿皱眉,篷羽的确野心勃勃,但玢垣从未表现出对天君之位的觊觎,何况他已是太子,不至于这么不能容人,“为何?”
“父君属意的继承人是我,即使那些年我故意装作不学无术,父君也未曾放弃。”直到他娶了南槿,搬去栖梧山。父君才彻底熄灭了立他为储的想法。
如今他才想明白,篷羽又如何忍受的了,南槿最后嫁给了他。他们兄弟,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可你终究是魔,没有哪一个神仙会心甘情愿听从魔族的调遣。”纵许多生来仙胎之人并不能完全戒贪戒欲,但大多数修行得来仙身的人,一样要忍受断除七情六欲之苦,清规戒律,自然死气沉沉。而魔族天性嗜血,崇尚武力,这两方势力如何和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