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老夫人便只得自己续着道,“老四媳妇虽还年轻,可毕竟是正牌做主的侯府娘子,她不好意思跟长辈的开口,便由我这老婆子代劳。是到了各归其位的时候了,就把你那掌家的钥匙交给她罢。”
封顾氏叫话一压,“婆母说得是。”
可得了二十年的权势,哪是能那么轻易就松开手的。这二十年来,老太婆和二房那上蹿下跳的,想的都是从她手里夺权,哪回成过。
可独独交宋吟晚手里,那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的。
但她仍是不甘心啊。
“四弟妹身子初愈,侯府若大家业,哪怕是看,都得看上个十天半月,拢共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事,不若让四弟妹先慢慢从头看起。”
“就听嫂嫂的。”宋吟晚快了一步先应下了。
可这完全是打乱老夫人计划了,她可指着两人对掐起来呢。“拖也拖不了几时,何不干脆利落的!她要不懂,你从旁协助不就是了。怎的,你这当嫂嫂的还有私心不成?”
“婆母冤枉!”封顾氏忙呼。“我本来就是替未来四弟妹暂代职责,我是体谅四弟妹,怎还被说私心了?”
宋吟晚跟着捣糨糊,“大嫂不是那样的人。”
气得老夫人指着她鼻子说,“你倒是清楚她为人了。”
封顾氏愈发委屈,“婆母……”
宋吟晚暗暗摇头,这位老夫人的伎俩,又或是同那屏风后人的伎俩怕是全让封顾氏给看穿了。要说智斗,老夫人显然不是封顾氏的对手。
但老夫人会撒泼,一扯了嗓子,便哭嚎儿子儿媳不孝。她如此周全为家,却没人懂她苦心。
封顾氏脸峻黑的,她夫君最是孝顺,说白了是愚孝。老夫人这一顿哭是要把人招来了,最后都能如她的意。
“婆母良苦用心,儿媳们怎会不明白!”封顾氏暗暗咬牙。“钥匙我随身带着,本就打算交了老四媳妇。就是……”
封老夫人一抹脸,变得也快,“你这话哩哩啦啦的,就不能说痛快了?”
封顾氏略蹙着眉,“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一桩。这还是在四弟妹进门前了,那会儿同张太夫人打马吊的时候说起,要在乞巧节的时候在家里安排席面。家里的郎君们都到了年纪,顺便相看相看。话都放出去了,日子也快近了,合该去送邀帖了。这会儿交了,那这宴会的事?”
“当然是新侯夫人操办,正好见见人。”封老夫人一口说道。“这事就这么议定了。”
封顾氏迟疑了一瞬,顺应了‘是’。
宋吟晚:“……”她顺着嗫喏启口,“我这方接手就要操办这样大的场面……”
“四弟妹莫担心,我自是会帮你的。”封顾氏笑眯眯地给她喂定心丸,“再不济还有你二房嫂嫂。请的是官员女眷,这一半为的是你这些个侄儿,另一半也是为你跟四叔,四叔病了之后同僚挂心,也该感谢一番才是。”
“有嫂嫂这话我就安心了。”宋吟晚被搭着肩头,瞧着封顾氏也娇憨笑了笑,一副不知她算计的模样。
这一幕落了封老夫人眼里,也扯了嘴角。封顾氏这会儿提劳什子宴席,绝没安什么好心。
她照着二房说的意思说道完了,达到了目的,便让人退了。
封顾氏出门的时候还挽着宋吟晚胳膊,钥匙交给了她,还要拉着说道一番。
宋吟晚饿着肚子应付到这会儿,有些发昏难受。“大嫂,要不还是明天我来请教。”
“四弟妹不知道,要掌管这家一点不容易,光是……”封顾氏正说的兴头上,要好好说说她这些年的不容易呢。
“大嫂不是要拐走我媳妇儿罢?”一道高大身影站在了栖梧苑的月拱门那,正是出来寻宋吟晚的封鹤廷,嘴角噙着极淡的笑意,还补了一句,“都这么晚了。”
意思,便是她该识趣歇了。
封顾氏松开了宋吟晚,笑嗔道,“我敢有胆子把四叔的人给拐跑了不成?”
“那可说不准。我夫人人善软弱,让人哄一哄就找不着北,我可得多顾着点。”本是说笑的话,让封鹤廷正经一说,可没了玩笑意思,反像是敲打似的。
封顾氏有些挂不住脸,讪讪走了。
而宋吟晚的注意力停留在人善软弱那几字,比起她说自个温柔讲理时还吓人呢。
等到她被领回了云隐斋,发现摆了一桌子菜,都未动过。
“小姐怎么去了那么久,侯爷都让人把饭菜热两回了。”
宋吟晚又意外,四叔等她一块用饭,还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也有些受宠若惊。
封鹤廷瞥了过去,发现她仍拘谨坐着,便岔开了话,“虾。”
宋吟晚瞅着面前那一大盘虾子,从里头夹了一只。足有手掌那么大个儿,虾壳上沾了雪白盐巴粒儿,拷出来的带了种特别的鲜香。
壳儿轻轻松松就去了,露出里面紧致微弹的虾肉。
她剥好了给放到了封鹤廷碗里,自己则接了眠春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手。
“……”封鹤廷看着叠在最上面的虾肉,本意是让宋吟晚趁热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