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裴筠将他扯回两步,瓦块稀里哗啦响了一通,越一翎老老实实地被她摁着坐稳了。
裴筠在他跟前弯下腰,似乎在细细探究他是否醉得稀烂,连话音里带上了笑意:“你醉了不是会学狗叫吗?”
“……汪。”越一翎乖巧开口,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脸。
裴筠却是一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越一翎拉住了她的手。
干燥滚烫的手拉住了她的小手指。
越一翎攥着她的手指,心里忐忑着,慢慢又平静下来。紧接着他只觉得眼皮沉到睁不开,渐渐陷入到一片黑甜。
“你们俩有完没完!让我睡觉成不成!”
被吵醒后一直没睡着的顾青怡终于忍不住了,鞋子也没穿就冲进院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屋顶上的人,破口大骂:“能不能别在别人屋顶上卿卿我我!”
裴筠背对着她直起身子,越一翎还紧紧攥着她的手指不放。
“明天……你跟我换个卧房睡吧。”
越一翎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他只觉得脑袋一片昏沉,开嗓一片嘶哑,禁不住咳了两声。
还没咳两声,就见双禾急急惶惶破门进来:“阿兄你可算醒了!”
“怎么了?”他用破碎的声音问她,心里仍然在细想昨日如何回来的,结果突然记起昨夜他好像牵了裴筠的手,身上顿时一阵燥热。
“燕家王八蛋来了!就在院子里!他还带了个老婆婆,那老婆婆去小竹姐姐家了!”
这一句宛若惊雷,劈得他瞬间忘了那些旖旎的小心思,当即从床上跳下来,急急忙忙套靴子。
双禾赶紧拎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冷水:“阿兄,水凉的,你喝点吗?”
待越一翎穿好衣服,端起冷茶水灌了下去,顿时冷静了不少。
他原地走了两步,并没有急着出去。
“阿兄,小竹姐姐怎么办,”双禾焦急地问:“她家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说小竹姐姐是不是因为我们家受到了牵连?”
“那老婆婆什么样子?”他咬着牙问,一时分不清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是裴筠说的造势,刺激他娘的一剂猛药,还是真的是计划之外的突变情况。
“我瞧着是黑衣裳,看着挺凶的,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头发全白了还簪了一朵花!”
媒婆!
越一翎瞳孔一缩,他见过双禾形容的这个老婆婆。当日去榴花小姐家里说亲的媒婆,就是这副样子。
“阿兄,燕家的这些王八蛋想对小竹姐姐做什么啊,”双禾急出了哭腔:“阿兄,那个燕七沅还在院子里呢,娘不见他,撵他走他也不走。”
越一翎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他坚信裴筠那边不会出事情,她那样的人一定会把那媒婆滴水不漏地打发掉。相反地,自己这边比较棘手。他与燕七沅自打莫戈沙漠后,便再没见过,他究竟为什么突然过来?必然不是得知了裴筠入邱泽的消息,否则来的应该是一堆杀手,若是为了他来……
“双禾不要骂人,姑娘家不骂人。”越一翎额上细细密密地冒出了汗,此时此刻他还是强行镇定下来安抚双禾:“没事的,你在这不要出去,我出去看看。”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
“阿兄!”双禾哭了,她拉住越一翎,越一翎以为她不想让自己出去。
他刚要说什么安慰她,就见双禾开口了,她抽噎着,小声同他说:“你把匕首带上再出去。”
这边裴筠百无聊赖地对着银鬓簪花的老媒婆,听她滔滔不绝地念叨着谁家谁家的公子哥如何如何的丰神俊朗才貌无双,又百般好言相劝拐弯抹角地讨要她的生辰八字。
顾青怡早就跑走了。
原先她在的时候,这老媒婆连她一块说道。顾青怡撩起袖子叉腰怒骂了几句老不死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云云,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抱着自己的话本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剩下老媒婆一脸青红对着一个油盐不进的裴筠。她原以为这姑娘瞧着彬彬有礼,一副文弱好说话的样子,必然三两句就能搞定。谁知这都大半个时辰了,对方嗑了两盘瓜子,总是认认真真地听她说话,却也总是四两拨千斤地把她的问题绕过去,她磨破嘴皮子也没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你同我说说隔壁的越小郎吧,我挺喜爱他的。”终于裴筠抿了一口茶,笑意盈盈地看她。
“姑娘。”老媒婆再也沉不住气了,脸色冷了下去。燕公子交代的事情她从没失手过,今儿也不能失手。
“隔壁这位小郎君原是有了主的,不是姑娘可肖想的。”
裴筠笑意淡了下去,一抬眼看过去,老媒婆只觉得让她这一眼瞧得心中一凉,似有杀机暗藏。但再仔细看过去,只见裴筠一脸平静,温良得很。
裴筠起身道:“小竹今日身子欠佳,今日就到这儿,您请回吧。”
隔壁。
越一翎一掀门帘,就见一位青衣袍白狐氅的青年立在他家小院里。黑发玉冠,温文尔雅。
可越一翎此刻见他的温和良善模样,只觉遍体生寒,十分可憎可怖。
“翎羽。”燕七沅见了他,风度翩翩地笑起来:“一别两年,甚为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