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个梦。
晚风猎猎,夕阳璨璨。天空里有悦耳的吉他声。
绿皮火车从一片金黄色的麦田里悠悠穿过,气鸣声响,惊起群鸟扑腾乱飞。
周也从火车下来,踏着火红缤纷的枫叶,从不具名的远方而来,身上带着要改变世界的力量。
第二天,致音起床,感觉脑袋有些昏沉,以为是自己没睡好的缘故。匆匆洗漱之后,她背上书包上课去。
致音走出过道的时候,方宋娟的房子大门开着,方宋娟正在晾衣服。
致音冲她笑了笑,“娟姐,我出门啦。”
致音走了一程,站在公交站边等公交。
这地方偏僻了点,公交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才来一班,致音暗想自己估计要迟到了。
□□着,耳边传来一阵机车鸣叫声,紧接着,周也背着吉他,跟他的机车在致音眼前一晃而过。
他开车时目不斜视,丝毫没有看见在一边站着的致音。
人的忘性这么大,周也的忘性比一般人又大很多。
估计他早把她忘到太平洋了吧。
致音瞬间有点心疼自己的被子钱:“……又喂狗了。”
碎碎念的时候,她唇角是轻扬的。
公车来。
致音上了车。
致音上午的课是选修课,跟梁昕玥一块选的。选修的中文系的课,分析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作品。
梁昕玥选这课主要是因为中文系的课不容易挂。
致音么,则是因为中文系的课容易拿满绩点。
这堂课,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要讲的是芥川龙之介的《地狱变》。
梁昕玥因为致音的事,还跟致音在冷战。致音则继续发挥自己的学霸劲,坐在靠窗第一排,纹丝不动地认真写笔记。
上到半堂课的时候,边上的梁昕玥忽然碰了碰致音的手臂。
致音侧过脸,看她。
梁昕玥指着教材上密密麻麻的字,淡淡说:“孤独地追求顶级艺术的人会落得怎么个下场?”
致音不解其意。
梁昕玥肃着脸,郑重其事地说:“良秀什么下场,周也就什么下场。良秀他女儿什么下场,你就什么下场!”
良秀是这堂课讲的《地狱变》里的主角,是个行为古怪、长相丑陋的画师。良秀的女儿被火烧的时候,良秀在去救女儿的途中,忽然改变主意,转身拿回画笔,亲眼看着女儿被烧死,画了一幅堪称艺术传奇,能永垂不朽的《地狱变》。
致音不做声了。
她拿着笔,默默地扭过头。
“就算周也真的能喜欢上你,他活得这么乱,你会被波及,会被伤害,有一天说不定也会像良秀的女儿一样被歹人烧了,周也指不定眼睁睁看着你被烧死,然后拿着吉他唱歌。”
致音咬着笔尖。
半晌,连她自己都委屈起来,说:“可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他这种劲。”
这种唱摇滚,这种搞音乐的劲。那么用力,把生命都砸进去了的用力,那么壮烈,就像荆棘鸟一头扎进荆棘林一样壮烈。
正正好就是周也身上这股劲,无与伦比地吸引着她,让她崇拜,也让她追随。
梁昕玥无语了,她扶着脑袋,“疯了疯了!”她抢过致音的笔,使劲扔开,“学什么,你还学个什么啊你!学的仁义礼智、德体美劳都喂了狗了,屁用都没有!”
梁昕玥冷了半天脸,下课的功夫,致音挽着她的手,“行了行了。我的昕玥姐,别生气了成不。你就当我青春叛逆期呗。我可是还没经历过叛逆期的人。”
梁昕玥:“……”
“不生气了嘛。我请你吃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
“我租了房子,我妈没给钱,我这个月很穷的。你小心点宰我。”
“一个礼拜糖排!”
“成交!”
致音下午四点后没课,梁昕玥要上晚课,晚上还有吉他社的社团活动,没有跟着致音去参观她的出租房。
致音在食堂里打了两份饭,在学校超市又买了一堆日用品,再去附近药店配了些常用药,就坐车回去了。
饭菜有点发凉,致音回到家,用电饭煲热了一份饭。
她拿着一袋日常用品和药品,还有热好的饭给周也送过去。
天色染黑。
里头有吉他声。致音站在周也的门口,敲了敲门。
吉他声没停,其他声音没有。
致音踢了踢门,门一下子开了。
周也坐在桌子上,抱着吉他。他抬了抬眼皮,看向致音。
致音嘿嘿一笑:“你吃饭了没?”
吉他声顿住。周也喝了两口酒,还看着她,神情有点古怪。
难得周也肯多看她一眼,致音觉得今天的自己说不定能被周也记住,她朗声:“我就住在你对面的阁楼。”
致音说着指了指周也背后的窗户。
周也没回头去看。
致音再解释:“就你窗户对出去的房间。我昨天刚搬过来的。”
周也看着致音,又看了眼她手里的饭盒和她另一只手里的一个塞得满满的塑料袋。
致音毫不避讳他的打量,继续说:“你房子里好像东西有点少。我刚搬来,买多了,顺便送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