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音咬紧牙关，她不想在这种场合哭出声。那实在是太难堪了。
她十个脚趾都紧紧崩了起来，隔着鞋子抠着地面，仿佛只有这样做筋骨，她才觉得自己还有站起来离开的力气。
就在这会儿。周也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静，有一种深山老林万籁俱寂的静，但他的每句话都像这深山里骤然响起的敲钟声。一下一下的，听着很平常，却也很响亮。
他总有能把惊天动地的话也说的稀松平常却又让人热血沸腾的本事。
他说：“对我最好的人，我已经找到了。”
眼前起大雾，迷雾白茫又深远，致音刚刚忍下的眼泪梓，这一刻都汹涌了出来。
怎么这么慢。
你完蛋了。
她叫致音。
对我最好的人，我已经找到了。
那一头的对话还在继续，涂青霞声线濒临崩溃，“谁？”她忽然想到那一天她站在斜坡上，看见周也和一个女孩回来，那女孩在前，周也在后，后来女孩要拐弯上通往她阁楼的斜坡，周也似乎是不经意地走快了些。
周也在路过那女孩时在她边上停了一下，主动地停了一下。
他实在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他似乎说了什么，再离开的时候，那女孩对着他的背影欣喜若狂地说晚安。
涂青霞反应过来，面色微厉，“那个女的是不是？住在你对面阁楼的！”
周也似乎是小小的惊讶了下，大约是在惊讶涂青霞怎么会知道，但这点惊讶对他的影响不大，他玩着自己的手指上的茧，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涂青霞是个要面子的人，这使得她没有办法拉下面子在公众场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努力克制情绪，武断地说，“小也，她不合适你！”
周也来回拨弄自己的拇指指甲，轻松地说，“合适不合适不重要。我觉得很好。”
涂青霞隔了半晌，才冷哼了声，说，“小也，你还小，你不懂……”
周也不玩指甲了，他交叠的双腿换了上下位置，看向涂青霞。
涂青霞说：“小也。她没什么特别的，和其他那些跟你告白的也差不多，她们都年纪小，只是迷恋你的长相，喜欢你耍帅而已。”她顿了下，咬了咬下嘴唇，做出让步，“你要是只是和她像和其他女孩一样玩玩，我无所谓，我只要你还像以前一样和我……”
周也把那个黑色塑料袋子再推到涂青霞面前，然后出声打断了她。
“涂阿姨。”他说，“我没有打算和她玩玩。”
他身下的椅子在地面上刮出一阵剧烈的响声，周也站了起来，整个背脊和半侧肩膀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光线，这些光线照耀着，显得他人十分不真切。
他说：“我喜欢和她在一起。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想和她在一起。”
第38章 —38—
致音脑子里像是“宫车过也”，有“雷霆乍惊”的声音。
所有陌生的、情动的感觉一拥而上，她的身体像大夏天在太阳底下暴晒一样燥热难耐，但偏偏又有一阵劲风急雨用力吹拂她的身体，来回扫荡她的血脉，要压制她身上的燥热。
直到周也离开了，致音还在想。
她想，周也这人说话，哪怕是再简单的简单句，都能说出让人惊心动魄的味道。
他的表达总是如此的直接，又如此有力。
致音在原地傻坐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周也离开了！
她迅速从位置上弹起来，飞一样地从出门，寻找周也的身影。
周也站在摩托车边，正在摸钥匙，他摸到钥匙，插进钥匙孔，单腿轻松一跨，上了车。
致音拔腿就朝他跑，一边跑，一边往他那边喊：“周也！”
“周也，等我一下！”
街上嘈杂，周也似乎没听到，已经发动了车子。
致音咬咬牙，深呼吸，跟吃了兴奋剂地直接冲回去，两腿开立，双臂一撑，摆成一个“大”字，拦在了周也的摩托车跟前。
她跑得直喘气，这会儿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又是哭又是笑地看着周也。
周也一脸莫名其妙：“……”
致音食指搓了搓自己的鼻子，又委屈又跟发|情似的叫她的名字，“周也……”
周也刘海被风吹起，轻蹙的眉头显出几分对女人眼泪的束手无策。
“周也……”致音一边喊他名，一边眼泪刷刷刷地掉，怎么也克制不住。
“……”周也不说话，看她。
“周也。”致音擦不光眼泪，索性不擦了，一边哭一边还叫他的名字。
“……”周也舌根发涩。
“周也。”她见他反应木讷，又破涕地笑。
周也动了动嘴巴，似乎是想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问，“你怎么了？”
致音摇头，脸上又是眼泪又是笑。
周也：“……”
两个人这样干看着，最后周也带了点小心翼翼，问，“要回去吗？”
致音鼻子塞着，声音里鼻音严重：“随便。”
周也：“上车……”本来是个命令句，结果周也硬生生要添了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