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采当初答应卢琳向她的求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卢琳开出的最后一样条件。
颜采不愿回那个好像只有她姐姐颜茹才是她爸妈亲生女儿的颜家,卢琳和慕涵给她提供一个名正言顺不用回颜家的借口。正好,慕涵的英语成绩得到拯救。
双赢,多好。
对于颜采的问话,十四岁的青稚少年面有难色:“颜采姐,这段时间我们能不能住在白家……”
颜采的手不由抖了一抖:“白家?这里吗?”
慕涵回头望望正往窗边移动的白晨安,感觉他与这边距离远了,慕涵拽着颜采的袖子不放,连珠炮似的低声说着:“颜采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姐!托你的福,我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和我男神说这么多话。”
“说话?”颜采看了眼那道依然消瘦寂寥的背影,“他能说话?”
慕涵使劲摇头,从身后拿出一沓厚厚的A4纸。
颜采瞥见占据了大半张纸的龙飞凤舞的大破字,不禁在心中叹道。
恐怕她还要抽空督促这小子练练字。
不过,住在慕涵家和住在白晨安家还是有区别的。再说,她的行李早早就被送到慕涵家了。留在白家,她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非要住这?”
慕涵拼命点头。
慕涵眼中的希冀令人无法漠视,颜采思忖后提议道:“那你就住白家吧,我去你家住。每天早上,你叫司机送我过来,晚上我再回去。”
慕涵有点急,却还在努力压低声音:“别啊,姐,你也住白家吧。晨安哥也希望你留下。”
“他?白晨安?”颜采不无吃惊的确认,“他希望我留下?你怎么知道?”
慕涵从一沓A4纸里翻出一张空白处相对多一些的纸,递给颜采。
在一堆密密麻麻的大破字里,找到两行苍劲如松的字很容易。
[留下。]
[你和她。]
第二句字迹更为随意潦草,仿佛是紧急之下补充上的。
颜采拿起那张纸,不顾慕涵在身后叫她,径直走向白晨安。
“白先生。”
尽管从窗户映出的影得知颜采向他走来,听到她的声音,白晨安身子仍是不免轻颤。连忙把手里的半只铅笔偷偷藏在腿下压好,他眼睫微颤。
她的声音真好听。
接着,白晨安侧头看她,表示他听到了。
颜采直达主题:“冒昧的问一句,白先生想让我们留下?”
不曾想过会被她当面对质,白晨安眼里有些慌乱。仓促地回过头,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后怕她错过他的反应,又重重点了点头。
从见到白晨安的第一面起,颜采对这个清瘦文雅的男人,印象只是不好相处,寡言难忍。
后来知道他不能说话,她心里柔软许多。毕竟,从始至终不会说话和曾经能说后来不能说意义不可能一样的。
不过此刻,颜采仔细端详白晨安的眉眼,莫名生出几分熟悉感。
“白先生,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颜家的生意她从几年前就开始完全不去涉足,可即便如此,她见过的人,交换过名字的人她都有印象。
但是,白晨安这个人……
之前,她感谢白晨安的绅士体贴,给她一处安稳地避开暴雨。可尤其在慕涵来到这里之后,一切的一切,她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
对于一个陌生人,他太过热心了。
白晨安闻言抿唇不语,脊背僵直。手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抠了抠手心,他现在还无法应对这样的颜采。
见白晨安依然没有表情,颜采自顾自地说道:“今晚我就不打扰白先生了。慕涵,他很喜欢你。再者,他脚上的伤不宜四处走动。”
颜采紧盯着白晨安有意躲避她的眼,想要从中找出端倪,“我答应他姐姐卢琳教他英语,不过看他现在的情况……我过些日子再教他吧。这几日慕涵在府上恐怕对您多有打扰,我暂且替他姐姐对您表示歉意和感谢。”
一席话,要多客气有多客气。白晨安拧眉从轮椅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拿出那只小铅笔在纸上速速写下两行字。
颜采接过他递来的纸张,低头一看。
[在这里也能教英语。]
[这里有樱桃蛋糕。]
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人洞悉,颜采微红着脸透过窗子往外看。
暴雨如雾,凌乱迷茫。
雨,下的更大了。
她和慕涵还是在白家吃了晚饭,毕竟慕涵为了留下她折腾了半天。
“颜采姐,求求你了。”
即便对方是个男孩子,使出浑身解数与她撒娇,颜采仍旧有些受不住。何况这人是她所熟知的慕涵,她闺蜜疼爱的弟弟。
不过用毕晚饭,颜采坚持着,去了慕涵在这处别墅区的住处。
颜采走后,窗外的暴雨越加肆虐。白晨安坐在窗边眼睁睁地目送那道倩影随慕家的车子远去,上排牙齿紧紧抵在下唇。
她走了。
她还是走了。
慕涵被安排在一楼的一间卧室,此刻管家正在给慕涵置备留宿的必需品。 只余白晨安一人的会客室,空空荡荡。奋力一挥,角落里一米高的古典花瓶随之倒下,碎片铺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