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希珠幸灾乐祸地耸了耸脑袋,华珠没了靠山,年丽珠也貌似不遭大夫人待见,今后年家就属她最如鱼得水了。
华珠喝了一口小米粥,余光扫过忙前忙后的两位姨娘,梅姨娘面带微笑却眸光黯然,秦姨娘故皱眉头却眸光熠熠,穿着竖领琵琶襟棉褙子,在非常暖和的今天略显略显臃肿和多余,尤其她额角淌着汗,说明自己也觉得热,但仍时不时用手紧一紧领口。
她都看得见,大夫人未必看不见,或者,这才是秦姨娘的本意?
吃完饭,大夫人端着茶杯道:“首先向大家宣布一则好消息,老爷荣升知县了。”
梅姨娘与年丽珠俱是一惊,随即与秦姨娘母女一同向大夫人道喜。
大夫人喝了一口茶,喜色道:“从今往后,咱们家的女儿便都是知县千金了,我给绛珠捎了信,请她帮忙物色一位有来头的师傅,教授大家女红与女学。”
若得名师教授,传出去也是女儿家的体面。
大多数对这项举措是接受并赞同的。
丽珠感激地笑道:“多谢母亲为我们考虑,我们一定会努力研习,争取给母亲挣点颜面。”
这回说得中听,大夫人却只淡淡地笑了笑。
华珠想了想,问道:“大姐姐快要临盆了吧?还这样为我们操心,真是令人过意不去。”
大夫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她是长姐,为你们操心是应该的,若真过意不去啊,你们就动手给小外甥做几套衣裳当谢礼吧,年前做完,我让人送过去。华珠受了伤,分些给丽珠与希珠。”
华珠“受宠若惊”地道:“多谢母亲的体谅。”
随后看向年丽珠与年希珠:“麻烦妹妹们了。”
二人自然不敢说一个“不”字。
大夫人用杯盖拨了拨绿色的茶叶,慢悠悠地道:“我记得秦姨娘的针黹功夫最是了得,希珠得了秦姨娘真传,不若绣些双面绣荷包吧。”
双面绣最是复杂,年希珠本是不乐意的,但一听只是绣荷包便又十分爽快地答应了:“是,母亲,不知道大姐需要多少个?”
大夫人摆了摆手:“哦,不多,百十个就够了。”
年希珠的脸瞬间白了……
一出正院,年希珠便堵了华珠的路:“荷包,一人绣一半!”
华珠冷眼睨了倪她:“那是母亲分配给你的任务,我凭什么替你担一半?”
年希珠咬了咬唇道:“我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你给我绣一半荷包也不干?”
华珠很理所当然地摇头:“不干。”
年希珠急了:“那你把东西还给我!”
华珠不解:“什么东西还给你?还给你什么?”
年希珠在大夫人那儿受了委屈,正愁没地方发泄呢,这会子便一股脑儿地迁怒到华珠的身上了:“我送给你的东西啊!我……我不跟你玩了!所以你要把东西还给我!”
华珠顿觉好笑:“你送的都是些吃的,我吃都吃过了,难不成要我吐出来给你?”
“你……”年希珠气得猛抽凉气,她本就胖,这么一呼吸,浑身的肥肉都颤了起来。
这时,年丽珠与房妈妈一并走了出来,看见年希珠被气得够呛的样子,房妈妈笑着打了圆场:“一笔写不出两个‘年’字,五小姐何苦与二小姐斗气?”
年希珠哼了哼:“谁与她斗气?”
华珠笑了笑,不予理会,与房妈妈一起朝二进门走去,因着要给绛珠做衣裳,大夫人便许她们到铺子里挑选衣料。
年丽珠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问:“你到底和二姐姐怎么了?”
年希珠气闷道:“我不是送了她很多东西吗?我叫她给我还回来,她不肯!真是不要脸!”
年丽珠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喃喃道:“那我也送了,我是不是也得找她要回来?”
年希珠听了这话却是不屑嗤道:“我要她还我东西,是因为我和她吵架了!你又没和她吵架,摆明了小气!”
年丽珠柳眉一蹙:“年粽子!你不说话会死啊?”
……
建阳县比不得京城繁华,却也有独属于它的繁荣与络绎。
中心大街,商铺林立,摊贩齐聚,马车行驶在路上颇显拥挤,华珠等人不得不弃车而步行。
好在这儿不比京城,女子出门非得戴上面纱,否则便有损名节。
先前还闹得铁僵的三姐妹,很快便被街边琳琅满目的货品吸去了注意力,开心地逛了起来。
房妈妈一马当先,三头“小猪”各自携丫鬟尾随其后。房妈妈时不时回头,和颜悦色地催促她们快些,免得误了晚膳的时辰。
“泥人哦!捏泥人哦!捏自己,捏别人,不像不要钱啊!”一名皮肤黝黑的老伯扬起手中的泥人,大声吆喝。
华珠循声望去,看到那栩栩如生的泥人时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摊前,问道:“真的什么都能捏吗?”
老伯拍着胸脯道:“当然啦!姑娘是想捏自己呢,还是捏别人?”
“别人。”
“那你告诉我,那人长什么样。”
“他,瘦瘦高高的,天庭饱满,剑眉,大眼睛,鼻子很高,右脸上有一颗滴泪痣……”
华珠一边描绘着记忆里的容貌,一边看那五彩泥团浮现出她喜欢的轮廓。
当老伯终于捏完时,她已经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