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不大,灵修便安然地靠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麻木了一般。
绵绵细雨中,有一个人影逐渐往他靠近。他感觉到前方有一个阴影压过来,为他隔绝了风雨的侵袭。
是闻狸吧。
他闻到了一点浅淡的红梅香。
灵修睁开眼睛,一袭红衣映入眼帘。
她站在面前,长发和衣袂在风中微微摆动。她的脸色有一种温柔的淡然。她将手上的红梅香囊递了过去。
灵修怔住了。
这是幻觉吗?
他缓缓伸出手去握住她。
这是一种暌违很久的、真实的温暖。
…………
孤岐神山遍植白樱,冬雪时节其实并不比平时赏心悦目多少,同样是白茫茫一片的世界,落雪反而少了些许乐趣。
但云起总乐意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将她带过来,御灵狐懂他的心思,虞长歌是孤独的,她也是孤独的,两颗孤寂的心会相互安慰。
云起说过,自从珞消失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笑过。
云起希望她高兴。
御灵狐在檐下远远观望着殿前那个身影。虞长歌看见云起独自在庭前堆雪,心中了然,默默泛起一个微笑。
“他很看重你。”
“嗯,我知道。”
御灵狐回首看她。虞长歌在她眉眼间看到了浅淡的笑意,她知道,那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心安和释怀。
云起在前方朝她呼喊,御灵狐望过去,看见他身边立着一只雪狐狸,那个少年在白雪世界里对她微笑。
“去吧,他在等你呢。”
她化作一只狐狸奔向雪中,在靠近对方时一跃而起,化为人身,扑到云起的怀中。
少年的动作有些措手不及,抱住她时险些往后倒去。御灵狐枕在他肩头上呵呵地笑着。他听见她的笑声,双手抱得更紧。
“珞……”
云起松开怀抱,看见御灵狐怔愣着,目光呆呆地往后去。他回头去看,见珞的身影站在雪地里,一袭红衣分外刺眼。
“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轻柔而淡然。
珞朝他二人莞尔一笑,御灵狐瞬间落下泪来,但她没有上前,她就站在云起的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这长久的追寻终于到了尽头。
云起如此,御灵狐如此,她亦是如此。
虞长歌立在檐下,看白樱树下清冷的灵修的身影,看庭前嬉笑的御灵狐和云起,她再回头看看身边的人,一切都有种尘埃落定的安然。
“御灵狐和你,终于有了各自的归处。”
“归处?”
珞见她的目光往灵修身上去,便道:“剑灵自然随着剑主。”
言下之意,珞随着的是形影剑,并非灵修。
虞长歌淡淡一笑,问:“珞姑娘这么多年的执念,不全在于他么?”
“我爱的,是瑶山上以绯狐之血护我的灵修,是修罗境中以性命救我的卫离,我的执念,从来都不是他。”
她这番超脱的话倒是令虞长歌感到意外,但仔细想想,她也一样罢了。
“物是人非,情随事迁,这样也好。”
珞看向她,忽然忆起一事,说道:“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对你说……”
“你是指,我体内这颗逆鳞珠?”
“你早就知道了。”
珞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或多或少,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言语间有叹息,也有浅淡的释怀。
天空开始疏疏朗朗地落下几点雪花。
虞长歌看着她,问道:“珞姑娘接下来作何打算呢?”
珞看着这雪,回道:“去见一个人。”
…………
这一年长至节,韩苍雪借着亚岁宴将夏侯言和夏侯诺都请到桑林来,美其名曰赴宴,实则不过是几个小辈聚在一起玩闹罢了。饶是前庭燕台如何觥筹交错,他们几个人却乐于在□□院中开辟自己的兴致。
夏侯溪是孩童脾性,见了雪总是异常兴奋,夏侯诺见她高兴,也乐得陪她在雪地里嬉笑打闹。
韩苍雪和夏侯言在檐下观望着。
“你舍得把溪儿送回去吗?”
若将夏侯溪送回苍木堡,他就真的要独自守着天虞了。韩苍雪觉得这种得而复失甚是残忍。
“可是那里……才是溪儿真正的家。”
这么一想,苍木堡接回夏侯溪,也是无可厚非。
韩苍雪转念道:“你说道长为什么不直接把封玉交给姑姑呢?”
“许是为了还琥珀平安扣的人情吧,那是姑姑的家传之物,我想他与姑姑应该颇有交情,我更好奇的是,道长从何处寻得这锁有溪儿魂魄的封玉呢?”
夏侯言每每联想到当年苏夜弦以封玉锁玉魄琳之事,便隐隐觉得这李元轻着实不容小觑。
夏侯诺见他二人站在廊间,面无喜色,觉得实在不应该,遂朝夏侯言喊了一声。
夏侯言应声看过去,面前一团雪球朝他飞过来,他下意识抬起胳膊一拍,却将旁边的韩苍雪砸了个正着。夏侯诺在前面捂着肚子笑。韩苍雪的脸色顿时就黑了,跑进雪里追着夏侯诺打,夏侯言赶紧上前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