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大门, 卡兰落荒而逃。
木屋里冷得能把呼出的气变成冰。
卡兰躺下没多久就失去了知觉。
当她醒来时,眼前有暖黄色的光芒。
一闪一闪, 温和动人。
“你醒了?”温和的声音,还带有一丝熟悉。
卡兰在火光中辨认了一会儿,发现说话的人是拉斐尔。
是“那个”拉斐尔!
那个在学校里无人不知的全能贵族少年!
拉斐尔·希欧维尔。
“我半夜听见父亲训斥佣人,好像有人把奴隶放进了城堡里。”拉斐尔翻动了一下炭火,“他说已经把奴隶赶出去了……所以我猜你会在这里。这个天气没有取暖器可不行。”
木屋里不通电,所以拉斐尔弄来了炭火盆。
“这个不能烧太久,还要保持通风。”他毫不在意卡兰疑惑的目光,继续道,“这样吧……晚上你偷偷溜进城堡睡。然后早上我出去跑步,再给你开一道暗门出去。”
卡兰慢慢从地上坐起来:“为什么帮我?”
她很不情愿,却控制不住想向火源靠近。
“我当然不能看着你被冻死。”拉斐尔说道。
他身上有种让人安心和信任的气质。
卡兰听从他的意见,每晚都悄悄回城堡睡觉。
一开始,她躲在无人的杂货间里,静悄悄地渡过一夜。后来,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开始在无人的古堡漫游。她逐渐熟悉这里的构造,知道如何避开保镖巡逻,进入一些鲜少有人涉足的地方。
这里有天文台。
还有一个专门放中古盔甲的收藏室。
大露台上偶尔会有猫头鹰停落。
螺旋楼梯一共108阶。
……
卡兰整夜探索,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于是她胆子更大了。
有一回,她尝试踏入了大书房。
这里简直是个小型博物馆,里面不仅有书,还有各种各样前所未见的新奇藏品。卡兰花了无数个夜晚都数不清它们的个数,她看上一百遍一千遍都依然要感慨它的奢侈无度。
她终于明白,在有人连博物馆的门都无法踏入的时候,也有人能把博物馆搬进自己家里。她又想起剥夺了同胞们受教育权的法案,心中更加不忿。
“如果能把这里搬空就好了。”卡兰心想。
但她肯定办不到。
不过她可以把这些知识都搬进自己脑海中。
于是她改了作息时间,白天睡觉,晚上来大图书馆看书。
第一次、第二次……一直到第十几次,事情都很顺利。
但是有一天晚上,大图书馆的门被推开了。
卡兰慌忙熄灭提灯。
所有灯光一齐亮起,又一齐暗下,最后只剩桌边一盏。
她躲在书架后,看见那个傲慢冷酷的银发男人走进来。他的手杖在地上碰出脆响,离卡兰越来越近。她越来越紧张,呼吸也越来越艰难。
幸好,他没有再往前了。
奇怪了。
他也没有拿书看。
卡兰背后毫无遮挡,唯一的隐蔽点就是这个大书架。她觉得现在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这个男人发现,然后丢出去宰了。
所以她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探出头,张望了一下。
那个男人睡着了。
他在书房里睡着了?
不,更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来书房睡觉?
卡兰想不明白。
她提着灯,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溜走了。
第二天晚上。
庄园的男主人又来书房里睡觉。
他的侧脸在微光下美到不真实。
卡兰甚至觉得他和下面那些油画一样,是静止而永恒的,不会产生任何变化。她觉得自己不该来这儿看书,因为那个男人经常出现。
再等会儿,等他彻底熟睡,她就赶紧溜走,再也不来了。
卡兰一直屏息等着。
但是今天那个人睡得并不安稳。
他过几分钟就醒来一次,姿势稍稍变动,似乎睡了,又似乎没有。
卡兰不敢这样走出去。
她僵坐一整晚,第二天清早,等那个男人离开了书房,她才匆匆回到木屋。
天气转暖。
女仆长安排她做些室外的活儿,比如整理花房。比起这些事情,卡兰还是更想念图书馆里的精神食粮。
她找了点安神的干花,泡好茶,在男主人出现之前,把花茶放在他的杯子里,然后在书桌上点燃含有香精的蜡烛。
没有女仆知道他失眠吗?
她们怎么从来不准备这些?
卡兰有点疑惑,但是没有多想。她盼着那个男人早点睡去,这样她就能自由地探索书房。
*
希欧维尔觉得最近的书房有点变化。
他说不上来是哪里。
椅子好像更柔软了,靠背多了一层软垫,正好枕着他最近不大舒服的颈椎。女仆们总能掐着时间给他摆上一杯热腾腾的花茶,还在书桌上放好安神熏香。
离他手边最近的那几本书都是莫名其妙的戏剧。
他从来不看。
可能是收纳整理时不小心错放的。
他的椅背上偶尔挂着一块旧毯子,手感柔软舒适,闻起来不太像城堡里统一清洗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