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起来这个?”她不由问。
贺卿沉着道,“这几年宫里颇不太平,安平身为皇室血脉,受天下百姓供养,别的本事没有,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略尽绵薄之力。”
这些话她在心里不知过了多少遍,说出来时便也显得顺利流畅,全然看不出破绽。
林太后显然很受触动。她跟贺卿不一样。贺卿虽然也经历了许多事,但受到的影响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可对林太后而言,每一次的变故,都几乎是要了她的半条命。局势变换太快,她心里不可能不害怕。
尤其是相继失去丈夫和儿子之后,她虽然打点起精神来处理事务,但精神上其实非常不稳定。
这个时候,她也很想寻求一点依靠。
哪怕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她略略斟酌之后,并没有反对,而是道,“你可想好了?一旦出家,以后就不是皇室的公主,也不能嫁人生子了。”
贺卿磕了个头,“皇兄在时,曾于御苑之中修筑问道宫,安平愿长住此地修行,请皇嫂成全。”
林太后忽然有些明白她为何要这样选择了。恐怕是被这几年接二连三的变故吓住了,不敢奢望将来,索性求个安稳。至少有了为皇室祈福这一层名义在,将来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论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都能容得下她。
看着不声不响,竟是个聪明人。
林太后自然不会反对。这件事她就可以做主,当即命人以大行皇帝的名义发旨,册封贺卿为无上慧如真师,赐住问道宫,学道法、持戒律,为大楚皇室祈福。
或许优秀的身体素质,也是他成功的其中一环。否则光是这遥遥路途,就能让大部分书生折戟却步了。
38.第38章 奴婢知错
顾铮扫了她一眼。
虽然贺卿掩饰得并不好,他能看得出来,
她是在故意找茬。但是“博学多闻”的一顶高帽戴上,要摘下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一向也是顾铮自己引以为傲之处,
又岂会被一个女子所出的题目难住?
而他本人的学识与素养,
也撑得起这样的骄傲,只略一沉吟,
便道,“《墨子·经说下》有云:‘凡重,
上弗挚,
下弗收,
旁弗劾,
则下直。’此乃天至理,先贤早有评说。”
即使贺卿心存刁难,
也不得不点头赞叹。不过她又道,
“这只是记录这种现象,
我问的却是其中缘故。顾学士未免答非所问。”
顾铮眉头微蹙,“书中未曾有载,
请真师容臣仔细思量,再做回答。”
“没问题。”贺卿爽快的应下,心头那一点由顾铮带来的不爽,
顿时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贺卿没有非要找顾铮要答案的意思,
只是想借由此事让他知道:你看,
你也不是全知全能。这世上有你不知道的,
不懂的,解释不了的事物存在。
所以别那么骄傲。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回到城中,贺卿就将之抛诸脑后了。却不知道,这个问题给顾铮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宫里乱得很,主子们不在,就连能做主的内侍姑姑们也大都被带走了,留下那些不起眼的内侍宫娥,遇上这样的大事,胆小的六神无主,躲起来哀哀哭泣,胆大的却已经生出旁的心思了。
宫中那么多东西,在这样的混乱之中,随便丢了一两件,谁会发现?
所以就有人将主意打到了那些贵重物品上,想趁机浑水摸鱼。只是宫中数千人,有这种想法的也不止一两个,中途不免又生出别的事故,最后闹得一团乱。
贺卿特意带回来了一队兵马,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所以她入宫之后,很快就将所有宫娥内侍集中到了一起,清点了名册,然后又叫这些人按照平日里的安排,整理好各个宫殿。
这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若能将东西放回原处,则既往不咎。否则查出来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这个办法显然十分有效,等到最后对着册子统计的时候,除了几样小东西,别的都没少。
即便如此,贺卿也觉得如今宫中的人太多了。说起来这些人是伺候主子们的,但实际上根本用不上那么多。而这些人数量上已经相当于一支军队了,若是生出什么坏心,串联起来,谁知道能做出什么样的事?
何况,要养那么多人,对国库而言,也是个非常巨大的负担。
三两年内说不定就要打仗,国库空虚,并不是一件好事,能省则省。这么想着,贺卿便决定回头去太皇太后那里进言。
太皇太后如今正需要好名声,想来不会反对裁减人数。宫中奉行节俭,说起来也好听,又可以带动天下风气,稍微抑制一下因为承平日久而生出来的浮华骄奢之气。
等这些事情都弄完,已经快到掌灯时分。
平日里这个时候,宫门已经下钥了。但今日,贺卿还不能休息,得先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迎回宫。
皇太后今日奔波了一路,中间又为了地动的事担惊受怕,因此凤体违和,贺卿又让人请了太医过来诊治,确定只是略有劳累,静卧休养数日便可恢复,这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