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听了失笑,倒有点同情他,知道他是不会胡乱说话的,便道:“也难为他憋到现在才问。”
封公主的事多久了?一两个月了,可是他愣是不动声色,先自己去查,真查不出来了,才到现在问,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问,不偷偷摸摸的问。
就是侧面告诉他,他疑心这公主的来历呢,若是父亲知道,好明确的告诉他一声儿,也算对儿子有个交代不是?!
当然了,也给了回旋余地,没有当面问雍正,只问苏培盛,就是想说,不交代也行,反正就圆滑周全的不得了。
连雍正都啧啧嘴,道:“……这老四……”
苏培盛见他表情复杂,便道:“因此奴才说了模棱两可的,只叫宝亲王去猜。凭他怎么猜,也猜不准……”
可是猜,也会脑补很多东西啊。
“今天他这巧遇,可真不巧啊。”雍正笑着,只差说处心积虑了。
雍正今天没叫翠儿回侧院去,主要是要过年了,要她放放假,放松放松,回了屋内,去了帷帽,等都暖和起来了,雍正才笑着与她喝热茶吃点心暖身,在外跑一下,身上的血都冷了,一回屋,这炉火烤着,可不就舒服极了吗?!
“还是北方好,京里都是炕,暖和,这南方湿冷湿冷的,偏偏还要睡榻或是床,”雍正道:“这个时候,倒是想念北方的炕了,暖阁里也舒坦。这炉火终究还是烤人的慌。”
翠儿递了手炉过去,道:“大爹爹捂捂手。”
雍正笑着接了,道:“今天见到你四哥哥,觉得他怎么样?!有话不妨直说。”
翠儿见雍正问,才敢说,若不问,她万没有主动评价大爹爹的儿子的,因此也更不可能说宝亲王不好了,毕竟疏不间亲在这里,她虽与雍正熟稔如父女,然而,宝亲王与他才是真的血脉相连的父子。
她斟酌了一下,笑道:“四哥哥有话拐着弯说,这一点,倒不如五哥哥说话直,让人相处着,心里踏实,没那么多心眼,直来往去的,反倒更令人放松,更容易熟悉起来。与五哥哥相处,我不累,也不会想那么多,心眼更不必总提着,一句话要仔细听,恨不得听十个意思来,五哥哥让我很放松,说过了笑过了,也就算了。话是过耳了,人却入心了。可是四哥哥,说话拐个十个弯的,一话套一话的,我是半个字都得想清楚了,才好说出口,一是唯恐有什么破绽,立马就能被抓住了,二是说多错多,宁愿不说才好。今天说了话反驳他,实在是不想让他以为,我是个只恃宠而生骄的人,倒叫他怔了一下,以为我前后不一……”
“直有直的好处,这多心也有多心的好处。”雍正道:“可一家人相处,直接就有直接的妙处了。”
当初弘昼不就第一面就与她熟了吗?!
这也是另一种天赋。
可是弘历不一样,这也是第一面,他却看到翠儿恨不得竖起浑身的盾牌来,后来只几句话,她都恨不得用言语化刀剑去反驳他的误解来。
未免相处累,也伤筋动骨。
这第一面的关系怎么处,其实很影响以后的相处之道。基本定性了。
“是的,五哥哥确实混仗些,虽然有时候说话,也会被他气到,但不会放在心上,我是信任他的。”翠儿道:“可是四哥哥给人的感觉,反而让人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虽然他极力的想要展示柔和亲和力,可大约是因为想知道的太多,反而说的太多,露了太多的破绽来。他是想试探我的来历。”
“不弄清楚,他哪里肯放心?!”雍正一叹,也不再提弘历的事了。
弘历必然是试探和多疑的。
弘昼自然也有,可是当然他就直接来问,甚至是闯,是吵闹,问不出来的时候,又耍赖,见还是问不出来,也是难得糊涂。
最近雍正颇有一种活的越久,反而想法颠覆的感觉。
弘历样样皆好,可是,有些地方,反倒失了大气。太过于抠细节了。
雍正心里真的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难道人老了,想法也完全不同吗?!
他竟觉得弘昼的粗不是真的粗,而是一种抓大放小的大气从容。
虽然他还未觉出他的真正决心和改变。然而,弘昼的确,是有章程的。
他知道亲疏远近,对外人,对大臣,是一万个心眼子。可是对他,与对翠儿,以及对苏培盛,都是混闹中带着认真的真切的。
翠儿见雍正沉默,自然也不可能多说了。
雍正将手捂热了,笑道:“也不知道弘昼出征顺不顺利,这小子要是分得清大事小事的轻重才好呢。”
翠儿笑道:“兵者,大事,主大凶,这样的事,五哥哥不会马虎的。况且,秦兵凶悍,万没有万军丛中,还有叫他去对战的,这么多人护着,一定安全。”
“说的也是,始皇肯定严密看护,他嘴上是不说,可朕就是知道,他这个人,”雍正道:“挺会恩怨分明。”
“比起五哥哥,我倒觉得扶苏哥哥现在,可能才是真的刀光剑影,”翠儿道:“从长公子到太子,是完全不同的跨越。又是大臣们众议,小爹爹亲封的。倘不是稳重之人,这般的抬举,便心态上轻狂了,人再一高高捧,一不注意,就重重的摔下来。”
“我看过秦的史了,扶苏哥哥要收服李相,只怕光凭才能与仁德还不够,还得足够有胸怀,而胸怀,只恐扶苏哥哥比小爹爹还略差一筹。”翠儿道:“我是怕他与李斯之间,还有的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