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景言的快棋也很出色,他算是顶尖棋手里快棋和常规赛都很拿得出手的棋手,应对郝恬的快节奏倒是不太难。
行至五十手左右时,比赛一下子就精彩起来。
第53手,郝恬突然转去右下造势,而宁景言不甘示弱,直接在右上打击郝恬早就铺垫好的势力。
两个人你来我往,就这么纠缠十余手,把整个右边的地搅得天翻地覆。
第68手,宁景言的白棋直接挺近左上,突然采用了一个比较复古的定式——大雪崩定式。
这个定式近几年已经嫌少有棋手用了,所以郝恬一开始回应时略有些生疏,盘面一下子落后好几目,整个势力也向白棋倾斜。
好在,郝恬已经不是之前的她了。
黑第79手,郝恬内拐回勾。
白第80手,宁景言不理会回勾手段,直接在二路爬!
太凶了,这一手太过紧凑,黑棋如果不出一个合理应对,左上的势力就不好说了。
郝恬心里那根弦,一下子就紧紧崩起来。
棋院的比赛厅里,里里外外坐了八桌人,再加上裁判和记录员,倒是一点都不冷清。
但空调开得太足,许多棋手都要穿长袖过来比赛,穿少了都觉得冷。
郝恬今天也带了一件衬衫,比赛之初她还好好穿着,到了现在,这件长袖衬衣就再也穿不住了。
太热了。
她缓缓脱下衬衫,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长舒口气。
自由时已经过去小半,郝恬紧紧盯着棋盘,不敢多浪费一分一秒。
棋钟嘀嗒、嘀嗒地走着。
郝恬只觉得心中也有一个钟,秒针每动一下,她都觉得抽痛。
她那一双漂亮的杏眼,在棋盘上反复游走,一分、两分、三分,时间如流水一般匆匆逝去,杳无痕迹。
此刻,左上的那一个点,突然亮了起来。
它就如昨夜星辰一般,闪耀着明媚的光芒。
郝恬的眼睛也跟着亮了。
就是这里了!
郝恬毫不犹豫,手起手落,黑第81手,打吃!
这个打吃的位置特别精准,刚好卡在了大雪崩的下游末尾处,截断了白棋的收尾。
这子一落,宁景言脸色骤变。
他微微皱起眉头,嘴唇也紧紧抿起来,显然郝恬这一手应对打中了他的七寸,令他也很不好受。
宁景言也被迫深思起来。
郝恬微微松了口气,又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一冷一热交替而来,令她分外不舒服。
但这一切,都不及这局棋重要。
她擦完汗,就把思绪又重新扎进棋局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果然,白第82手,宁景言也随之打吃。
你若纠缠,我便迎战,谁怕谁!
局面瞬间就激烈起来,两个人你来我往,谁都不肯先行退让。
直到一百多手时自由时间耗尽,进入读秒阶段,两个人的针锋相对才渐渐平息下来。
进入读秒,对行棋的速度有极高的要求,一分钟内若不落子,便会超时判负。
到了这一刻,比赛才算正式开始。
一时间,比赛厅里便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落子声,热闹是热闹的,寂静也是寂静的。
热闹的是棋,寂静的是人。
郝恬的精神高度集中,整个人的心思全部放在棋盘里,她落子极快,仿佛已经推算好全部局面,只要对手发招,她就能一一回应。
宁景言毕竟是成名多年的顶尖棋手,自然不遑多让。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百手边匆匆而去,盘面上的黑白棋子越来越多,局面也越来越混乱。
而原本安静的对局室,却渐渐有了些别的声音。
有的台比赛已经结束了。
然而还在比赛的棋手们,谁都无暇顾及他人。
郝恬这会儿已经来不及擦汗了,她落子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往往要卡在最后的那几秒钟,才把棋行出来。
宁景言也是一样的。
十一点半过后,他们一起进入官子。
这一局棋下得行当复杂,用的定式不仅多,还有些变化,就连观战的棋院教练们,也都把目光放到他们这一局棋上面。
詹士礼已经赢得了晋级资格,伍筱雨这会儿也在对局室里,两个人对视一眼,伍筱雨问:“你觉得呢?”
詹士礼认真看了一会儿,心里仔细推算,最终摇了摇头:“看运气吧。”
运气自然也是实力的一种,只要官子稳住,谁能拿到那一目的优势,谁就可以顺利赢得比赛。
如果说现在是去年,伍筱雨还会担心一下郝恬,但现在她却完全不会了。
“不,不看运气,只看恬恬能不能稳到最后。”
此刻,比赛厅里,就只剩下郝恬他们这最后一台。
郝恬手心都是汗,她紧紧抿着嘴唇,感觉自己甚至都没在呼吸。
宁景言从右边开始整地,两个人依序而行,最终回到了左上角。
这里,就是刚才纠缠最多的大雪崩。
郝恬狠狠掐了一把手心,终于在第283手时,落下这一个等待依旧的小飞。
黑棋的势,一下子豁然开朗。
宁景言的白棋已经捏在手里,现在却也没有跟着落下来。
他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