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淼在后面装死都要装睡着了,突然被叫到,精神一振,迷糊地眨巴眨巴眼,还在反应柳漪说了什么,谢梓洲已经替她作答:“她去。”
——哦,好像是要一起去吃饭。
她掩着嘴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那就去吧,省得自己做了。
而且她也挺好奇柳漪想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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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漪这趟是早有准备,铁了心要说服谢梓洲一块儿吃个饭的,餐厅早早就订好了。只是原本计划只和谢梓洲单独吃饭,多了个鱼淼,她临时改了座,要了间小包厢。
餐厅是西式的,包厢外面也很安静,悠扬小调在大厅旋转。
鱼淼挨着谢梓洲坐,对面是柳漪。
女人搅动着面前的黑咖啡,鱼淼一向喝不来咖啡,捧着杯柠檬水小口小口抿,母子俩谁都没说话,包间里异常沉默,她倒也没觉得尴尬,嘬柠檬水的姿态还挺放松自得,微眯着眼儿,仿佛喝的不是柠檬水而是神仙水。
柳漪思绪翻涌,谢梓洲坐在对面压根儿没看她一眼,视线投放最多的就是那个小姑娘。
她心下有了计较,咽下喉间咖啡残留的苦味,率先打破沉默:“你是叫……鱼淼,对吧?”
谢梓洲一顿,目光终于从鱼淼脸上挪开,抬眸,淡漠地转向柳漪。
鱼淼点点头:“您还记得我。”
“当然了,”柳漪笑了笑,“一开始有点儿没认出来,长大了,五官长开了,我还辨认了一会儿才敢确定。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爸爸妈妈,当初照顾我们家阿洲那么长时间。”
温缓的口吻,有意无意地在话语中区分开什么。
鱼淼放下柠檬水,乖巧地微笑,嗓音挂着逢年过节面对亲戚时一贯的甜糯可人:“不用谢的阿姨,毕竟是自家儿子,照顾自己儿子哪需要那么见外。”
柳漪笑容一僵,似是受提醒想到了什么。
鱼淼撇下眼,百无聊赖地捧过柠檬水继续喝。
阴阳怪气,谁还不会了。她心里一直憋着气儿呢,想到柳漪带走谢梓洲后那些所作所为,她对柳漪是半点儿好感都没有,替谢梓洲又气又委屈。
唯一的明面尊重,也是因为她是谢梓洲的生母,仅此而已。
谢梓洲冷峻的神色终于有所缓解,笑意浸在眼底,一直搭在她腰际的手往里收了收,看向柳漪时又抹成清冷淡漠的疏离,保护意味十足。
“……”
柳漪三番两次碰壁,现在连个毫无干系的小丫头都敢怼着自己,她脸色一下变得很不好看,抿着唇,唇畔弧度极不愉快地压下去,清脆的一声“叮”,她撒手松开的小勺撞在咖啡杯缘。
“什么时候求的婚。”她抱起手臂,傲慢地往后一靠,先前维持的和煦尽数消失,只剩端得高高的上位者姿态。
“今天。”谢梓洲说。
“你从来没有说过,你有女朋友了,还打算结婚过一辈子,”柳漪咬着牙,恼火得很冷静,“阿洲,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是不是怎么着都该跟我们说一声?”
“没必要。”
“没必要?”女人气极,食指用力地点在桌面,暗红色的美甲敲出刺耳的声音,“什么叫没必要?我们是你的父母!天大的事情我们都有知情的权利!”
谢梓洲抬眸,不气也不恼,淡淡反问:“谁规定的?”
柳漪楞了一下,旋即怒意更盛:“你——”
“我记得,我们早就两清了,”他今天不知第几次打断她的话,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拨了拨自己面前空荡荡的玻璃杯,玻璃杯被他拨弄得晃了一下,“钱还是你让还的。”
谢梓洲嗓音轻凉:“我早就不需要监护人了。”
“……”
柳漪张了张口,被他堵得忽然哑口无言。
钱——鱼淼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个事儿。
一杯柠檬水快喝完,柠檬的酸苦在舌尖发酵得愈发厉害,她卷了卷舌,思绪微飘,不知道这个“钱”是不是和周黎曾经和她说过的,谢梓洲向贺云借钱有关系。
谢梓洲提到的“钱”很关键,因为柳漪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手撑着额角按了按,疲累至极的模样:“阿洲,我说过了,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在气头上一时嘴快,你就一定要因为这件事跟我闹这么久吗?这么多年,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
“是挺好的,”食指轻轻搭住玻璃杯的杯口,摇摆的杯子停止了晃动,谢梓洲平淡地接道,“至少,有饭吃了。”
柳漪捏了捏鼻梁,疲惫道:“阿洲,如果不是我那么做,你祝叔叔根本接受不了一个凭空出现的孩子,正因为你到家后的身份,我们母子俩才保住了一个家你知不知道?”
“我之前让你去学商,不同意你进军校,是你祝叔叔说以后楚楚接管了公司,你可以在里面帮衬她一些,你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你有了一个保障,一个靠山,未来的日子不用担心经济上的来源。别人大学毕业苦苦找工作,你可以直接进公司,拿着高薪水,一辈子不用愁,”她说着语速渐快,含着一抹怒其不争的无力,“你进了军校,当了军人,是,有上头扶持补贴,但军人多苦?你一辈子除了开飞机还能干什么?命都悬在九万里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