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前一天下午,鱼淼和谢梓洲是值日生,留下打扫完卫生,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只剩他们俩。
晖光被窗户分割成均匀的色块,又被教室里的桌椅板凳切成断层,东一块西一块地趴在地上,鱼淼放好扫把和簸箕放好,那边谢梓洲也擦完黑板了。
一眼望去,一张张桌上课本累得跟连绵的小山似的,鱼淼收拾完自己的桌子,把放假要用的书和练习册拿了出来。
拖过书包打开,她“咦”了一声。
惊讶的单音节回荡在空旷教室里。
谢梓洲抬眸,看见她伸手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米色的信封。
字不丑,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看,是尽力写规整了的那种。
——“致鱼淼”。
下面还有一行很小的字,远距离看不清。
少年眸光微沉。
“这是什么?”鱼淼嘟哝,她拿出来看到的是背面,没看到正面的字。
正要翻过来,谢梓洲说:“我看看。”
他伸手,鱼淼不疑有他,递给他:“喏。”
谢梓洲拿过来,总算看清了那行小字——“ps:请一定不要把这里面的内容告诉谢梓洲!”
谢梓洲:“……”
鱼淼凑过来,也看见了上面的字,“哇”一声,没往深了想:“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谢梓洲没说话,就要拆开信封。
鱼淼忙阻止他,抢过信封说:“哎,这上面说不能给你看,给我的,你别闹。”
边说边拆开信封,抽出里面折叠整齐的信纸,抖开。
谢梓洲站在一边,神色晦暗。
鱼淼万分期待地低头看去,没过十秒,她脸色就变了。
先是懵逼,然后眼珠动了动,像是反应过来,脸慢慢地红了。
她眨眨眼,继续往下看。
眼前文字一花,手上的信纸被人夺走。
鱼淼一愣,抬头皱眉:“你干嘛?”她还记得信封上说的不能让谢梓洲看,“都说了只能我看!”
她很着急,不知道为什么,东西一到谢梓洲手里,她就觉得心里一紧。不是违反信封上别人要求的紧张,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很害怕,也很不希望谢梓洲看见上面内容的慌张。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鱼淼急着想抢回来,奈何身高已经和谢梓洲拉开太多,他手一抬,轻松避开她的争抢。
鱼淼气急:“谢梓洲!”
信纸上洋洋洒洒一大堆,谢梓洲只看了开头一句话,唇便抿紧了。
——“鱼淼,初中生涯只剩最后一年,虽然你没注意过我,但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鱼淼羞愤又慌乱,气得快哭出来,朝他喊:“谢梓洲,你还给我!”
“刺啦——”
回应她的,是纸张撕碎的声音。
鱼淼呆怔。
少年站在窗边,披着霞晖逆光而立,五官在阴影中勾勒得深邃立体。
也如寒锥冰刃。
他唇线紧绷,眼帘半垂,写满肺腑告白的信纸在他手中撕裂成愈发稀烂的碎片,细碎的纤维飘散开,慢慢落下。
鱼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只觉得血液冲至头顶,不被尊重的恼怒烧成烈焰。
她扑过去:“你干什么?!”
鱼淼只抢过来一部分,更多的随着谢梓洲的躲避撒在地上。
他面色沉沉,声音很低,轻柔得诡异:“秒秒,听话,扔了。”
冲上头顶的血液把太阳穴撞得突突地疼,疼得她眼泪都掉了出来,涩着嗓子说:“谢梓洲,这是第三次了,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这么莫名其妙?你会不会尊重人啊?!”
情绪上头,她喊出来的声音都走了样。
说完,鱼淼抬手擦掉眼泪,抓起书包转身跑出教室。
天边的云色彩愈发瑰丽,红色的天,暗下来的金色夕光,慢慢将少年的身影笼罩在黑暗里。
谢梓洲一动不动,眼前只剩下鱼淼哭泣的模样。
良久良久,他攥紧手中的碎片,骨骼凸出白色的轮廓,呼吸声回荡在汹涌而来的夜色里,压抑——而疯狂。
-
鱼淼是一路哭回家的,就连在公交车上都在不停流眼泪,车上没有空座,她站在一个老大爷旁边,老大爷坐着,被她吸鼻子的声音引得频频抬头。
终于,老大爷忍不住了,操着浓浓的口音劝道:“哎哟,小娃娃啷个哭得这么伤心咯,考试考砸了也没关系的咯,下次考好一点就是啦,哎呀别哭别哭,来来,给你点纸,擦擦鼻涕眼泪,莫哭了噢。”
说着塞了张纸到鱼淼手里。
鱼淼抽噎地说了声谢谢,边擦眼泪边断断续续说:“我、我要是考砸了,就好、好了。”说着眼眶又红了,“呜呜呜……我为、为什么没考砸啊……”
老大爷:“?”
车上学生仔不少,离她稍近的都听见了这句话,纷纷投过来复杂的眼神。
鱼淼好难过:“呜……我要是考砸了,我妈肯、肯定要给我做好多好吃的来鼓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