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的变化不大,或许是鱼淼回来之后这一路上,见过的和记忆里最贴切的景象。
胖婶儿的小超市还开着,店面装修得更好看了,一点儿都没落后在飞速发展的现代时尚道路上。
胖婶儿正躺在收银台后边儿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口中哼着旋律,那台收音机用了这么多年竟然也没坏,只是音质听上去没有以前好了,柔和俏皮的《甜蜜蜜》从收音机流淌出来都像揉了砂砾。
鱼淼一时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六岁。
她第一次带谢梓洲来买牛奶的时候,超市里放的也是这首《甜蜜蜜》。
陈烺到货架上拿了盒牛奶去结账,胖婶儿这才发现有人来买东西了,伸了个懒腰,拿过牛奶扫条形码,顺口闲聊:“回来陪爸妈?”
“不是。带鱼淼回来看看。”陈烺说着,拿起牛奶扭头叫鱼淼,“小鱼儿,把这牛奶喝了,养胃。”
胖婶儿这才看到站在一边货架上不知道在看什么的鱼淼,惊喜道:“苗苗回来了?”
鱼淼看向她,扬起笑甜甜地叫:“阿姨。”
“哎哟,乖乖,长这么漂亮了,”胖婶儿笑眯眯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鱼淼接过陈烺递来的牛奶,答道:“今天下午到的 。”
“这身上什么味儿啊,喝酒了?”
“就喝了一点——点儿。”小姑娘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下,她现在意识是真的清晰的,“不碍事儿,我喝完阿姨家的这盒牛奶就解酒了。”
“小嘴儿还是这么会哄人。”胖婶儿被哄得心花怒放,捏了捏她的鼻子。
寒暄几句,鱼淼一盒牛奶快喝完,陈烺见两人聊得差不多,终于开口:“阿姨,不知道方不方便问您件事情。”
“跟阿姨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问。”
陈烺笑了笑,问:“我听尧尧说,您早先看见谢梓洲回来过,还上苗苗他们家那栋楼去了。”
鱼淼咬了咬吸管,看着胖婶儿,微微捏紧牛奶盒的动作无声泄露出紧张。
“阿洲?”这问题一下给胖婶儿问倒了,她想了好半晌,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儿了。”
“嗨,是看他回来过,但是挺早之前了,炀炀刚上大学那一年的事情了。”
鱼淼用自己混沌的脑子算了下:“……五年了?”
胖婶儿对鱼淼继续说:“那会儿你早都搬走了,他大概是想去找你,可你们家走之后那一户马上就被别人租走了,哪儿还能找得到呢。我还跟他聊了两句呢,这孩子,长高了长俊了,就是性子还跟以前一样,唉……问他跟他妈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他也没说。”
胖婶儿只见了谢梓洲那一面,再多的信息也没有了。
从超市出来,远处接连打了几个闪电,随即雷声轰鸣而来,陈烺带着鱼淼匆匆回到车上,刚坐稳,大雨倾盆而下。
憋了一整天的闷热,终于在这时化为一场雨。
鱼淼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儿,酒气混着奶味,说不上难不难闻。
雨珠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响,她趴在窗户上瞅了会儿外面,忽然说:“陈烺哥,我想揍陈炀。”
陈烺:“?”
她说得一本正经,陈烺好笑问:“为什么,他哪儿又惹你了?”
鱼淼:“我回宣江的时候,明明都跟陈炀说了,如果谢梓洲回来,一定要把我手机号码告诉谢梓洲,这样他就能联系上我了。”
“可是陈炀这个……这个猪!为什么谢梓洲回来的时候他不在啊,他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暑假跑出去旅游玩儿啊,”小姑娘说着,语调染上哭腔,“谢梓洲也是个猪,为什么一定要挑那个时候回来,太猪了,这俩人一个猪圈跑出来的吧。”
就差一点点。
如果那个时候陈炀在,如果那个时候正好碰上谢梓洲的不是李阿姨而是陈炀,如果……
鱼淼抽噎一下,又打了个嗝儿。
……哪儿那么多如果啊。
小姑娘哭得抽抽搭搭,陈烺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抽了张纸巾给她,说:“小鱼儿,没事儿。”
鱼淼接过纸巾胡乱擦擦眼,抬头看他。
沉稳的陈烺非常善解人意地安慰她:“你再把他俩赶回猪圈儿里关着就行了。”
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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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到后半夜才停,鱼淼很久没喝这么多酒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隐隐作痛,难受劲儿还没完全消失。
昨晚上雨稍小一点之后,陈烺就送她回了家,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醒来的时候还能闻到身上酒气,醺得她自己都受不了,赶紧爬起来彻头彻尾把自己洗了一遍,香喷喷地出浴室。
小群里早就炸开了锅,互相回忆对方昨晚喝酒喝出来的糗事,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
鱼淼看得正乐呵,白鸽的编辑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鱼鱼,《山河海绘》的稿过了!等你参加完颁奖,单行本就可以开始准备啦。】
白鸽的全名是白鸽出版社,要说起来这还算个大公司,旗下还有同名的网络文学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