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天蹭课,上课的那位老师是一位教授,也是一名国画大家,不知道是不是看鱼淼这个从陌生到熟悉的面孔有点儿扎眼,点完一圈名儿,矛头对准她:“第二组最后面那位穿红衬衫的同学,起立一下。”
最后一排只有鱼淼一个穿红衬衫的,她自觉起立。
“这位同学,你的名字?”教授问。
“鱼淼,三水金字塔的淼。”鱼淼大方答。
“鱼淼同学,我看你定时定点出现我课上很多次了,你不是咱们专业的学生吧?”老教授厚重的嗓音在教室里回荡,“不是我说你,鱼同学,我不反对外系同学来蹭课,毕竟多一门手艺多一门出路,学无止境,有好学心是好的。”
他推推自己的眼镜,缓缓说:“不过蹭课也讲究基本法,得先把自己专业的课上完了。你要逃自己专业的课来听我的课,也行,我很高兴你对我们的国画有如此热情。但我觉得,你是不是可以低调一点呢?穿着这么红的衣服,是不是生怕我不知道外头花儿开得正好?”
教授显然早就做过调查,有备而来。
教室里响起零零散散的笑声。
鱼淼一点儿不害臊,毫无负担地站着,一本正经说:“不是的,教授。我只是为了喜庆,上您的课就跟过年一样值得庆祝。”
鱼淼靠着一句“喜庆”闻名校园。
当然事后被辅导员抓去教育也教育得挺“喜庆”的。
她没想到这个事儿还能越出校园传到纪珍这里来。
鱼淼自觉心中有谱了:“该不会也是江老师告诉您的吧?”她跟江粲说过这事儿。
“这倒不是,”纪珍温温柔柔地笑着,“当初上那堂课的,是我祖父。”
鱼淼:“……”
-
晚饭后,贺云把车钥匙扔给谢梓洲,让他送鱼淼回家。
车停在楼底下,谢梓洲下车从后备箱里把行李箱拿出来。
鱼淼拖过行李箱,站着没走。
她神色有些犹豫,像是在思考说点儿什么。
谢梓洲也没动,手里把玩着车钥匙,垂眸看她。
好一会儿,他掀眸,看着一楼布置得像个小花园似的阳台,抬了抬下巴:“这一户?”
“嗯?”鱼淼循着他视线扭头看了眼,“啊,嗯。”
“这花儿——”
“陈炀他们种的。”
“……”
鱼淼期待地看他:“是不是很好看?”
“陈炀他们种的”。
不好看。
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谢梓洲抿了抿唇,略一颔首,淡声道:“好看。”
鱼淼开心了,弯着唇,说:“要不要进来坐坐?里面也挺好看的,我今天不是说要带你参观吗。”
而且,她有许多话想和谢梓洲说。
这两天的场合都不太合适,都不是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不用了。”谢梓洲说。
鱼淼一顿,嘴角渐渐下沉,耷拉下去,“哦”了声。
“那你快回去吧,”她干巴巴说,“路上小心。”
“秒秒,”谢梓洲看着她,“生气了。”
她撇开视线,用一种明显不高兴的语气敷衍道:“没啊,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可气的,你哪天想来了再打电话给我。”
闹小脾气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样,又不太一样。
不满的情绪还是表达得直接,但至少会说点儿场面话了。
谢梓洲低低笑。
鱼淼转眸瞪他。
“秒秒,我不是不想进去,”他说,“我是不敢。”
鱼淼蹙眉,不理解地嘟囔:“什么不敢啊……”
他眯了眯眼,笑了声:“就是不敢啊。”
谢梓洲又怎么会不知道,从昨晚到现在,没有一处场合地点是适合坐下来好好聊的。
但他确实,不敢和鱼淼在“家”这样的私人领域里单独相处。
会出事。
鱼淼憋着股气儿转身回家了。
一楼的落地窗亮起光,她扒开窗帘,露出张清秀小脸,气恼地朝他办了个鬼脸。
忿忿地又把窗帘合上。
谢梓洲靠在车上,盯着那扇窗帘闭合的亮窗看了很久。
旁边的小渠烫过淙淙流水。
叮咚哗啦,在静谧的夏夜里奏着沁人心脾的小调。
许久,窗里的光熄灭。
不知里头的小姑娘是回房间了,还是睡觉了。
口袋里的手机叮咚一声。
谢梓洲掏出来看,是鱼淼发来的短信:【安全到家了没?】
还捏着小性子。
他勾了勾唇,回复:【到了。】
鱼淼秒回:【哦,那你早点儿休息。】
谢梓洲:【要睡了?】
鱼淼:【睡了,你有事儿?】
谢梓洲:【有。】
鱼淼:【那快点儿说,我急着睡觉。】
谢梓洲关掉短信界面,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的联系人。
发了条语音:“秒秒,你还没跟我说晚安。”
过了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