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李崇琰不明白她这些毫无因果的问题都是怎么想出来的,虽疑惑,却仍认真笑答,“我不在乎……撕的是嫁衣,还是别的。”
只要穿在她身上,撕哪件都一样。
被他这话说得有些羞恼,顾春嗔笑着又想抬脚踹他,奈何眼下身处的这地方实在太小,施展不开,只得放弃。
“那你……”
李崇琰低头在她的唇上一啄,封了她的口,无奈笑道:“除了你不要我这件事之外,别的什么我都不怕。”
“哦,”顾春嘟了嘟嘴,笑意愈深,面色愈红,“那你一定也不怕,在向州府递交婚书之日,你的夫人没有一身盛装了。”
李崇琰先是愣了一下,反应片刻后,那点漆墨玉般的明亮双眸中霎时浮起遮不住的狂喜,像有漫天灼灼桃花兜头洒下,极目所见全是激动悦然。
“你是说……”他的嗓音微颤,轻轻的,就像怕惊碎了谁的梦一般。
“若你不介意的话,不如咱们将成亲的仪程打个乱,先去交个婚书什么的,定定心?”
李崇琰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这下不仅连嗓音在颤,是全身都在颤了,“你……说真的?”
顾春笑哼一声,将脸撇向一旁:“带印鉴了吗?”
不必再多说,李崇琰立刻闪身将她拉出小花格,将她打横抱起就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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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缙光化三十五年七月廿九日,辰时。
才散了点卯议事的宜阳州府衙门中,一众大小官员目瞪口呆地看着新上任的定王殿下疾如闪电而来,还带了一名衣着随意、素面朝天的姑娘。
当定王殿下气壮山河道自己是来交婚书的,大小官员尽皆石化。
此时天色已亮,隋峻还在城外焦灼等待,李崇琰便顾不上与他们废话什么,只皱眉以催促的目光扫视全场。
石化的众官这才纷纷如梦初醒,当即手脚麻利地开始做事。
既是定王殿下亲自来递交婚书,许多繁琐手续自可简省。
只不过,既是来“递交婚书”,那……你们的婚书在哪儿呢?
这位殿下与这位姑娘,你俩两手空空就跑来,是指着让州府的文书吏替你们捉刀代笔婚书的誓词吗?!
当然,这话没人敢当着李崇琰的面说出口,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写着这个稍显尖锐的问题。
顾春与李崇琰本就是临时起意,两人只带了各自印鉴便匆匆而来。顾春想了想,转头对李崇琰笑道,“只好现写了。”
州府衙门众官员生平头一回见“四手空空”来交婚书,还要问衙门借笔墨现写的。
本以为这就算大开眼界、增广见闻的奇事了,哪知当小吏送上笔墨后,又见识了更加震古烁今的一幕。
李崇琰凑到顾春耳旁,有些为难的小声道,“我、我能不能……”
若论上阵杀敌,他自可随时枕戈待旦;但舞文弄墨并非他强项,且此刻又在经受狂喜的冲击,脑中一片空白。他想给她这世上最温柔最情深的誓词……可他此刻提起笔,却一个字也描不出来。
顾春想了想,抿唇笑笑,轻声道:“那你先欠着,回来再还我。”
反正,很明显是李崇琰比较需要这纸婚书定心,她乐意让着些,宠他这一回便是。
于是,在李崇琰欣喜期待、州府官员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曾经的扑街话本子作者顾春执笔挥毫,一气呵成地写下了……可能是她从文以来让读者最为怦然心动的缱绻华章。
当然,今日这作品,是专写给李崇琰这一位读者的。
待顾春搁笔,两人双双落印,府衙官员又加盖州府官印后——
虽少了三书六礼,缺了凤冠霞帔,没有喜宴宾客,没有洞房花烛……可,顾春与李崇琰,这两个名字,在州府的官文记档上的关系,已是雷打不动的“夫妻”二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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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婚书要留在州府存档,但李崇琰又太想要将顾春的誓词带走,顾春只好亲笔将那誓词另誊了一份给他。
虽有诸多遗憾,以及不得不忍痛暂时搁置洞房花烛的恼恨,但终于有了名分的李崇琰还是被成功地甜到了。
在去往团山的路上,他时不时自怀中取出顾春写给他的婚书誓词,于风驰电掣的打马行进间也要趁空偷瞄两眼,然后笑得跟世间任何一个新婚的小子一样傻气。
一路上,他每每看那誓词一回,心中便多一分骄傲与蜜意。
“我家夫人笔下生辉。”
“哦。”隋峻白眼,心道,知道你有夫人了不起了,这才走了二三十里路,都夸五十二回了!
李崇琰又道:“我家夫人字字珠玉。”
这回隋峻连“哦”都懒得回他,心中默默记下,第五十三回 。
“我家夫人……”
隋峻终于忍无可忍,勒马停驻:“殿下敢不敢将‘你家夫人’的华章给我看一眼?”都快吹成文坛第一泰斗了,他怕自己再不制止,这位殿下要夸到词穷了。
李崇琰稍勒马缰,小心翼翼自怀中取出那纸誓词,却并不愿交到隋峻手中,而是亲自展开举在他眼前供他瞻仰——
今无歌以言志,却有情之驱使;仅一堂缔约,足匹配同称。
墨书红纸,载明金石之盟;赤绳织结,卜定珠联璧合;
扣十指同前路浩荡,合两心共青山白头。